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坏何芊的现代都市小说《纨绔世子爷完结版李坏何芊》,由网络作家“我的长枪依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马车摇摇晃晃半个小时左右,终于来到梅园入口。一片开阔的平地上早已经有不少马车和下人等候,门口的牌匾上有方正有力的两个大字“怡华”。门口清冷无人,只有两张桌子和几个身着青服的下人备着笔墨纸砚等在那。李长河看了太阳,已经下午,看来他们来晚了啊。他和何芊一起过去,门前的仆人立刻起身作揖,接过请柬登记,收下礼物。两人在侍女带路下一路向上,转过几个窄道,眼前豁然开朗,喧闹之声瞬间入耳。李长河呆住了…放眼望去,整个半山堆满天然山石,山石装点间众多梅树婀娜多姿变化万千,枝头梅花争相竞放,一下子整个世界都笼罩清新之中。如坠胭粉尘之海,花香清幽弥漫满山。“如何,这梅园我每来一次都觉得美不胜收。”何芊在旁边道。李长河点点头,确实美啊,看来不虚此行。梅林...
马车摇摇晃晃半个小时左右,终于来到梅园入口。
一片开阔的平地上早已经有不少马车和下人等候,门口的牌匾上有方正有力的两个大字“怡华”。
门口清冷无人,只有两张桌子和几个身着青服的下人备着笔墨纸砚等在那。
李长河看了太阳,已经下午,看来他们来晚了啊。
他和何芊一起过去,门前的仆人立刻起身作揖,接过请柬登记,收下礼物。
两人在侍女带路下一路向上,转过几个窄道,眼前豁然开朗,喧闹之声瞬间入耳。
李长河呆住了…
放眼望去,整个半山堆满天然山石,山石装点间众多梅树婀娜多姿变化万千,枝头梅花争相竞放,一下子整个世界都笼罩清新之中。
如坠胭粉尘之海,花香清幽弥漫满山。
“如何,这梅园我每来一次都觉得美不胜收。”何芊在旁边道。
李长河点点头,确实美啊,看来不虚此行。
梅林间有很多人三五成群谈笑风生,就如携友出游,谈论的都是风雅之事。
诗会角逐晚上才开始,这些才子贵人们大多都是结伴游玩,同时构想自己晚上要写的诗词,到时好拿出来表现自己。
李长河却没想这个,如此人间仙境,缤纷落英,要是没酒岂不是浪费?
“小姑娘,你知道酒在哪吗?”李长河问青衣侍女道,
轻浮的口气使得人家小脸红扑扑的:“公子请跟我来。”
何芊却一把拉住他:“你想去玩乐也要先拜访主人家才合礼啊。”
李长河打哈哈道:“你看这里这么多人,德公忙着呢,我们去也白去,大好时光怎么能浪费在这种事上呢。”
何芊也不想去做那些繁琐的礼节,可还在犹豫不决。
“你还想不想听笑傲江湖的故事了?”
李长河只好使出杀手锏,果然小姑娘一下子就服软了。
在青衣侍女带领下,李长河在阁楼一角取了两壶酒,一碟茴香豆,并把它递给何芊。
“干嘛?”
“你端着啊。”
何芊不情愿的看他一眼,还是乖乖端了。
“走吧,找个地方混日子。”
“…”
虽说客人到场主人家出门相迎是礼,但并非人人都有这个待遇,普通才学之士自然由梅园中管事迎接即可。
而若是朝堂大员,则会引入内堂,由王家本家人亲自迎接。
阿娇站着梅园高处小亭,向下看去,大半梅园尽收眼底。
这次负责迎客的是她的二叔王观河,二叔和志在仕途的父亲,经营商场的六叔都不同,他志在学问,只谈风雅逸兴,对官商之道都不感兴趣。
此时能进内堂的都由二叔亲自接待,都是不可怠慢之人。
阿娇远远的看也认出几个,比如何芊的父亲何昭;当朝太尉,参知政事羽承安;武德司武德使朱越;当朝翰林大学士陈钰;在野的儒学大家珙桐;好游山玩水的皇子李昱等等。
还有一些需要王家小辈迎接,虽进不了内堂但也足以说明身份,比如京都最出名的几个才子,还有真正的权贵之后。
这些就落在阿娇头上。
可她此时却心不在此,闲暇下来忍不住又想,世子也该来了吧。
正胡思乱想之时,小惠匆匆上了小亭,提醒她道:“小姐,又有贵客来了。”
阿娇收回心思,点头下了亭子,带着几个家丁和女婢出去,外面已经等了几人。
最前面的一个公子她认得,是晏家公子晏君如,交友广阔,平时在文人墨客中很有名气。
寒暄几句后让身后家丁收了礼,和本家人见过面礼就算到了。
之后是京都很有名的才子曹宇,据说咏月诗文是一绝,同样拜谢收礼,走完流程。
下一位却让她愣了一下,原是冢励公子,当初父亲答应过她和冢家婚约,心里多少有些尴尬。
客套两句,见他神色激动开口要说什么,连忙一句:“冢公子请”堵住。
虽没什么,但不知为何阿娇心慌慌的,要是世子知道了该如何解释呢…
冢励进去后,下一位公子阿娇也不认识,小惠想看请柬,却被那二十多岁的公子拦住。
“王姑娘不必看,我没请柬。在下乃太子府中二子李誉。久闻梅园诗会大名,所以直接进来了,相府不会怪罪吧。”
阿娇话语一滞,太子府二子,那就是皇孙!
说话是要看场合的,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十分嚣张!
擅闯不说,接着不是请罪,而是直言相府不会怪罪,完全不把相府放在眼中。
阿娇心中微气,但还是压住,对方毕竟是皇孙:“是我们怠慢了,本该给奉上请柬的。”
“那倒不必,哈哈哈…”
他得意笑了几声,阿娇周围下人此时也听出些味道,但都敢怒不敢言。
他并未送礼,转身时突然想起什么:“王小姐似乎与堂弟李长河有媒妁之言,以后也是一家人,哈哈,可惜我那堂弟脾气不好,还请多多担待!”
“振聋发聩啊。”
皇帝放下手中奏折惊叹道:“这王越之友所言令朕豁然开朗。
朕也是在想为何到达京中奏报即使一个地方上来的都会天差地别,为何明明励精图治还有人揭竿而起为祸作乱,
现在看来只怕朕所见所闻不管刚正之臣还是奸滑之臣上奏都有差误,只是不自知罢了。”
“是啊。”皇后也点点头:“臣妾初看之下也觉得震惊讶异,仔细思虑之后又觉得其中有大道理,特别是最后那问话之策,说得头头是道,实在高明。”
皇上也点点头:“只是这‘下意识’一词朕从未听过,想必又是王越那位朋友自创的吧。”
皇后拿起奏折,将它小心收入锦盒中:“此论一篇可以用来教育后人,乃是千金难买的珍宝,收好才是。”
随即又接着说:“王相这位朋友只怕是洞察人心的经天纬地之才,此等道理便是王相与皇上都想不到,他却一语道破入木三分,如此之人自创一个词又如何。”
“若是他能入仕定是良才。”皇上也点头。
皇后却摇头:“此事只怕不行,王相从头到尾半句未提他这位朋友的姓名,王相岂是妒贤嫉能之人,只怕是那位先生不愿吐露。
如此一看是在野之人,无心仕途,不过却真有大学问。”
皇上怒道:“肤浅之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人不是朕之子民,他却不想为朝廷效力,岂非不忠?”
“陛下~”皇后拉住他的手臂:“他便不出仕不也帮王相吗,他既与王相谈吐学识见地,最终还不是到了陛下案头,也算为国效力。”
“可终归不成体统…”皇上还是不满。
之后两人又开始查看其它奏折,一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边宫女还有季春生静静站着,额头冒出细汗双腿颤抖也不敢说话,
直到所有奏折看完,皇上舒展身子和皇后一起站起来走动几步。
一回头发现季春生恭敬等在一边,皇后开口道:“季将军,奏报繁多,一时把你忘了,站累了就坐下吧。”
“谢皇后娘娘!”
季春生答谢却不敢坐下,一是皇后皇上都站着,二是此乃坤宁宫,不是谁都敢坐的。
皇上也发现他,来回踱步道:“当初将你从武德司调出跟在潇王身边乃是为保护他,
潇王过世朕曾想将你调回武德司执掌司务,你却不回执意留在王府是为何…”
“回陛下,潇王不在了还有世子,保护世子也是属下责任。”季春生低头抱拳道。
皇上看了他一眼:“我不管你为何,但你在也好,皇后不便出宫,你每月为她报一次王府境况也心安,说说吧,最近又有何事。”
季春生点头,连忙将近一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出来。
随着时间流逝,皇后和皇帝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你说长河每日天不亮就起,还到外面跑得满头大汗?”皇后有些不信的问。
季春生点头:“回来之后世子还会做一些类似军中马步的动作,卑职看来似乎是在练功。”
“练功?”皇后皱眉,随即有些微怒:“他想干嘛,难不成要像他父亲一样上阵杀敌吗,沙场九死一生,岂是他一一个世子该去的地方!”
“这卑职便不知了。”季春生道,随即开始详细说最近最大的变化:听雨楼转眼变得门庭若市的事情。
“…世子只是换了些白瓷碗碟和筷子,又让人将青布换成黄布,随后天天让卑职带着家中护院去望江楼吃喝。
之后又听说有位叫陆游的将军在那写了《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的诗,莫名其妙听雨楼就已经门庭若市,每日生意兴隆。”季春生如实道。
其实除去少数几个真正知情人,所有人对于听雨楼的突然兴盛都是一知半解,毕竟这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
大多数人都以为是那位叫陆游的将军功劳,因为正是他写下千古名篇吸引来客人。
皇上听罢皱眉道:“无理取闹,哪有这般胡作非为,什么遮尘之布用黄布,宫中都没他奢侈,若不是刚好有那陆游他怕是要血本无归。”
季春生听到这拱手道:“陛下,这才是卑职最奇怪的地方,卑职跟随潇王十几年,从未听说过军中有个叫陆游的将军啊…”
“什么?”皇帝皱眉想了许久,随后摇头道:“你接着说其它的。”
“是…最近就是魏家姐弟被接入王府…”
“你说他把魏家姐弟接到府中?”
说到此事皇上变了脸色,一脸阴沉,神情变得可怕起来。
季春生连忙低头,小声的道:“正是,世子还给他们准备上好院落和车马,送了许多银子,我想…”
他偷偷看了眼皇帝脸色,最后还是咬牙道:“我想世子是有情有义之人,当初幼时在关北曾受魏大人恩情,此时只为报恩,别无他意!”
“我说他有其它意思了吗,嗯?”
皇帝沉着脸居高临下问道,吓得季春生连忙跪下:“卑职失言!”
每个人上楼梯的方式都是不不同的,只要听音就能知人。
德公又慢又稳,阿娇脚步很轻而且也不快,月儿就是噔噔的,恨不能一秒迈十步,而何芊就很像月儿。
所以李坏听到急促噔噔声就知道何芊来了。
果然,小丫头很快就出现在楼梯口,一转身却让李坏愣住了。
今日何芊一反往日做派,没有穿武装,而是一生漂亮的女儿家打扮,外面套着一件御寒的小棉袄,靓丽之中带了几分俏皮,
若不是手中提着宝剑,看起来还真是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
“看什么看,流氓。”小丫头嘴巴不饶人,自顾自走过来。
看见桌边的魏雨白突然一愣,脸色顿时冷下来:“她是谁?你莫不是又重操旧业,到处沾花惹草。”
李坏送到嘴边的酒一下子喷出来:“什么重操旧业,你会不会用词啊…”
说得好像他是以沾花惹草为业的,不过仔细想想之前李长河的行径…姑且也算吧。
“这位是魏大人家的千金,叫魏雨白,和王府是世交…”
李坏只好一一将两个人介绍给对方认识,当听说何芊是何昭爱女时魏雨白确实惊讶了下。
之后李坏很直接的提出想让何芊帮忙的事情,以小丫头的性格倒是好说,她帮就是帮,不帮就是不帮,肯定是一句话的事情。
一桌丰盛的饭菜此时也送了上来,何芊想了一会儿问道:“你为什么帮她?”
“他爹我和爹是世交好友。”
“好吧,那我帮你。”
何芊干脆的答应了:“不过你欠我个人情,以后若是我有事你也要帮我做。”
“好好好,我欠你人情。”李坏好笑的道。
“我不信你,你要立字据为证。”小丫头还是不放心。
李坏无奈,只好拿来纸笔真的给她写了字据,小姑娘这次高兴的答应下来。
李坏松了口气,只要后何芊的帮助,魏雨白定能随时见到何昭。
这样一来何昭这个外援算是争取到了。
其实关于救魏朝仁李坏不是盲目自信,他是仔细考量过的,可行至少有两点理由。
现在叫嚷着要让魏朝仁死的官员分两类,一类是真的想让让他死,至于理由各有不同,可以是仇恨,可以是看他不爽,可以是凑热闹落井下石。
而更多的应该是窥视魏朝仁的关北节度使的差遣,节度使啊,那可是地方手握实权的土皇帝,比京中很多一二品大员还要诱人!
所以他才会让魏雨白求何昭提出新立节度使,如此一来那一部分窥视节度使之职的人就不会再想着杀魏朝仁,
因为魏朝仁死不死已经无关紧要,他们要的是节度使这个差遣。
而且魏家经营关北多年,如果新节度使想要在关北站稳脚跟就要拉拢魏家,说不定还会有人调转枪头替魏朝仁说话。
然后就是皇帝要打仗了,这点只有德公和他知道,纸上谈兵是兵家大忌,此时有战争经验,会带兵的将军就显得格外重要,魏朝仁也是如此!
…
当天早朝只是小朝,上朝的官员大多都在汇报年关准备,礼部的祭天大礼准备,三衙的禁军习训情况汇总,枢密院的来年全国军队调防事宜。
这其中调防事宜事关国体是个大事,也最受重视,当然还有一事就是关北的事情,其它事情早有定论。
祭天仪典礼部自会安排,规程不出错就没事。
而三衙本就没有实权,只是例行差事,做做样子罢了。
最重要的来年禁军调防早有枢密使处理,冢道虞执掌枢密院多年自然不会出错。
说来说去说到最后又只剩下关北魏朝仁之事。
节度使乃是镇守一方的大员,掌管一方事宜,真正的封疆大吏,处理起来自然不能随便。
朝堂上以太子为首,参知政事羽承安、殿前指挥使杨洪昭、侍卫军步军指挥使童冠、中书舍人末敏云等人力主杀魏朝仁,
而枢密使冢道虞则觉得魏朝仁罪不至死,只是势力孤微。
见老将军冢道虞如此,曾是其下属的侍卫军马军指挥使赵光华也出来为魏朝仁求情。
可偏偏这时武德司的武德使朱越也站出来支持太子,局面再次一边倒。
武德司掌管皇城各门钥匙,保卫皇家安全,还为皇上查探情报,一直都由皇上直接管辖。
武德使虽是三品官,但地位不比一二品大员低。
如此形势下,就在大臣们都以为魏朝仁定死之时,平日向来不插嘴关北之事的开元府尹何昭突然站了出来。
何昭向皇上谏言,希望早设新关北节度使,稳定关北局势,否则明年春辽人继续南下可就要出大疏漏。
顿时殿前指挥使杨洪昭、侍卫军步军指挥使童冠也站出来附议,局势瞬间逆转。
皇上觉得有理,夸了何昭识大体,为国思忧之后也转了议题,开始讨论新的关北节度使人选,不谈如何处置魏朝仁了。
…
朝议散后,太子阴着脸走出大殿,嘴里低声骂道:“好你个杨洪昭,好你个童冠!”
羽承安匆匆赶上来:“太子何故恼怒?”
“何故?今日要不是那杨洪昭和童冠突然变卦,此时魏朝仁只怕早就死了!”
太子怒冲冲的道:“平日我看他们一个个说魏朝仁如何如何,今日说到关键时候,那何昭一打岔他们就全变卦了!”
羽承安抚胡须道:“太子难道看不清吗,今日救了魏朝仁的不是杨洪昭和童冠,而是何昭啊。”
“何昭?”太子哼了一声,不屑道:“他不过照常提议,怎么救了魏朝仁。”
羽承安摇摇头:“杨洪昭、童冠杀魏朝仁无非想取而代之,他们身为候选者又不好提,所以只有魏朝仁死了陛下才会议定新节度使。
可现在何昭这么一提,即便魏朝仁不死他们也有机会成为关北节度使了。
如此一来何苦得罪魏朝仁,毕竟魏家在关北根深蒂固,影响颇深,说不定他们明日就会为魏朝仁说话卖人情呢。”
“竖子!”太子咬牙大骂道。
羽承安见他大怒只是一笑,随即快步离开,心中疑虑纷纷,说这话不像何昭为人啊…
难道背后有人作祟,还是说何昭本就偏向魏朝仁,那之前为何不开口?
“因为我也经常爬墙,快点拿着不然凉了。”李长河笑了笑。
何芊脸色微红,犹豫再三哼了一声,还是接过李长河递来的肉串,小口吃起来。
她是真饿了。
“喝酒还是喝茶?”
“酒!”她越吃越香,估计也是饿坏了,头也不回答应。
李长河给她倒酒,然后道:“其实我也明白,想让你打消报复我的念头是不可能的,毕竟之前的事对你来说确实太过分了。”
“哼,你知道就好!”何芊小口吃着烤串。
“不过按你现在的办法是不行的,听雨楼中有那么多文士名人你自己也看到了吧,要是拿听雨楼闹事,岂不是会得罪很多人。”
李长河把手中酒杯递给她,小姑娘喝了一口。
“那又如何,你想威胁我?”何芊不愧名门之后,很多话外之音都听得出。
李长河把烤好的肉串接着递给她,小姑娘虽然要强,但脸皮还是薄,吃完也不好意思自己伸手。
他接着循循善诱:“不敢,我只是想劝你要为令尊大人想想啊。何大人现在是开元府尹,而当朝平章事王越年事已高,目前半隐退状态,估计过不了几年就会致仕。
到时四个宰辅之位空出一席,何大人最有资历担任。只要不出什么大错,进位宰辅之重就顺理成章。
而看何姑娘这些天的行事,又是衙役保护,又是悄悄翻墙出门,不尊礼数,不循女训,你要是去听雨楼一闹,这么多文士不满,对何大人声誉影响肯定不好。
我虽然是纨绔子弟,可总归也是皇家血脉,皇帝爷爷也会召我入宫,
你要是这时候报复我,会给何大人带来麻烦,虽然现在没事。可等到进位宰辅时,有人拿出来做文章,可能会毁了何大人前程!”
李长河语重心长的道,活脱脱为她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何芊明显被镇住了,呆呆不说话,一个人静静想起来。
“何大人如此爱重你,作为女儿是不是也该为何大人分忧啊。退一万步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不必急于一时啊。”李长河接着使劲忽悠。
许久后,何芊才从思考中回过神,心中似乎有了决断,不情愿的道:“你这混蛋,虽是自保,但总归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我知道你诡计多端,听雨楼中人众都不知是如何让你骗来的,但若是为了父亲……”
小姑娘捏着拳头,轻咬嘴唇,最终还是不甘的道:“此仇我先放下,终有一日我会……”
“哈哈哈,那就好,来来来多吃点。”李长河笑着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她,烦心事终于又了结了一桩。
心情舒畅,李长河继续给月儿秋儿讲笑傲江湖的故事。
“你在说什么?”
“说故事,你不嫌弃就一起听。”
何芊满脸嘲讽:“哼,你这纨绔子胸无点墨,会说什么故事?”
话虽这么说,但是只听了一会儿,何芊就动容了,完全沉浸在故事中无法自拔。
金庸的小说是十分吸引人的,尤其是笑傲江湖的故事,引人入胜。
三个丫头听得入迷,说到令狐冲巧遇魔教长老曲阳时,何芊抬手道:“停,凳子有点凉,还有没有垫子?”
“秋儿,去给她拿一个。”李长河开口。
“不用,我自己去拿,你跟我说在哪。”
李长河指了指里屋:“直走进去椅子上就有,不过那是我的屋子,你确定要自己去?”
何芊没回答,起身沙沙踩着院子里的雪,一溜烟就跑进去了。
“何小姐真大方。”秋儿一边用炭火温香茶和酒一边道。
李长河好笑的道:“她这叫看似大方,实则害羞,觉得总是劳烦你和月儿过意不去。”
“那多不好,何小姐是好心的,就是人凶了一点,早知道我给她去拿好了。”月儿歪着脑袋道。
“别,她这种性子让她自己去才是对她好,跟牛一样,倔起来拉不回头,但其实是温顺的动物。”
李长河一边说一边把酒杯递过去,秋儿为他满上。
“世子怎么能说何姑娘是牛呢,小心她又生你气了。”月儿小声道,李长河哈哈笑起来。
不一会儿何芊出来了,怀里抱着三个垫子快速跑过来。
“喏!”她伸手掏出怀里的垫子,一个递给月儿,一个递给秋儿。
秋儿接过垫子想给李长河,她立刻就不干了:“干什么,那是我给你的,又不是给他的!”
李长河好笑:“好了好了,秋儿你自己用,我不冷。”
这下何芊才放下垫子坐下,把酒杯递给秋儿:“秋儿妹妹,我也要。大混蛋,那屋里挂的诗词是你写的吗?”
李长河摇摇头:“不是,秋儿写的。你说不定还没人家大,还占便宜叫妹妹。”
“要你管!”
小心思被戳穿,丫头不满的道:“我看也是,你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怎么可能写出那么好的字来,不过临摹的是陆前辈的诗词还算没到无可救药,至少心中还有家国,你接着说故事吧。”
李长河接着给三个小姑娘说接下来的故事,香茶暖酒说笑客,满亭皆是笑语声,
三人慢慢沉浸在那刀光剑影,爱恨情仇的故事之中。
…
坤宁宫,地处后庭,乃皇帝寝宫,前堂也会被用于办公。
吴皇后年过五十,她坐在皇帝身边,将累成一堆的折子看一遍,然后总略一些说给皇帝听。
吴皇后本名吴怀薰,曾为皇帝诞下一子二女,长子李承社就是过世的潇王,她也是李长河的皇奶奶。
“这几日辛苦你了,怀薰。”皇帝伸手搂在她腰间。
皇后一边继续看折子一边道:“你要是真心疼我,就不该让王越养病,有他在,奏折也会精减九成。”
皇帝摇摇头:“我也不想,可现在我又不能出宫去,这时只有总理万事,才能快速熟悉全国境况,以备来年,我等了那么多年,决不能有失。”
言下之意,竟是要上前线!
“好好的才女不当偏偏要跑来这给我斟酒…”
李坏看着眼前盛装打扮,月貌花容的小姑娘。
“我…今天没有兴致,所以…我给世子斟酒吧。”
她闪烁其词。
李坏点头:“你去那边拿两个杯子,给自己也拿上。”
小姑娘高兴点头,欢快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天色完全暗下,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的样子,诗会也快结束了,
冬季诗会不会太晚,毕竟天冷,若是秋夏诗会可以通宵达旦。
李坏其实隐约明白少女的心思,若是提及李长河人们首先想到京都大害,其次就是王怜珊了吧。
京都第一才女,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大概是当下京都人民茶余饭后最八卦的谈资,
也正是如此阿娇表现得越出彩他的处境就越尴尬,因此她才选择默默无闻。
真是个令人心疼的好姑娘啊,李坏何尝一点都察觉不到。
只是她是当今宰相家人,名扬京都,离她近一步就是把自己向旋涡中心推一步,恐有一天想要回头再也来不及。
京都民众的恶意,皇上的利用,太子的态度不明,一切的一切都是威胁,高调一分就危险一分,无人注视才是最完全的。
所以他一直在迫不得已后退,甚至用打人这种下策解决事情也不想让世人目光汇聚在身。
他在沉思时,一个人影走过来,李坏侧身发现居然是他苦苦寻找一晚的冢励,
对方先率先笑脸相迎,拱手道:“上次一别多日不见,没想今日又在这梅园中遇到世子。”
一旁李誉一见他就气得要动手却被李坏一把拦住,冢励身后不止他一人,左右加起来有五六人,衣着华贵,腰间挂玉,肯定不是普通人。
诗会请柬王家自己送上一些,也可以上门报上姓名讨要,要是觉得身份到了王家自然会给。
“谁是丁毅?”李坏淡淡的问。
“在下便是,不知世子有何见教。”一个文士上前道,个子比李坏矮,却高过其他人,身子虚浮瘦弱,符合文弱书生的形象。
李坏没回答他,只是将他相貌特征好好记在心底。
见李坏不说话冢励一笑插嘴道:“给世子介绍一下,丁兄是我苏州第一才子,这位是苏州知府爱子苏欢公子,其余几位都是他朋友。”
“你们苏州,你是苏州人?”李坏好奇的问他。
冢励摇摇头:“不是,但我在苏州府下任事,也算半个苏州人。”
这时那带着一股胭粉味,白面油光,看起来像后世奶油小生的苏欢开口:
“我才进京就听说听雨楼和咏月阁是京都才子汇聚的高雅之地,又听说听雨楼乃是世子府中产业,心中顿时敬佩万分。
不由得想既然家中产业都是文人圣地,又和咏月阁并列,那想必世子大才肯定和咏月阁的主人翰林大学士陈大人不相上下啰?
今日终于见到真人小弟心中实在激动啊!”
呵,他一开口李坏就知三分,听完之后全明白了,心中暗叹口气。
他本以为以自己超越千年的知识想必可以避开波澜独善其身,可到头来才发现人总有不得不为之时,无论时代怎么变,人性是不变的。
如果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来找你,这跟时代无关,人性如此,想要低调避事只会招来更多麻烦事…
想着想着李坏忍不住笑出来:也好,这是好事啊,至少今日这些低级的家伙让自己提前明白了这个道理,不然要是来日遇上高端对手他恐怕要付出代价了。
“不知世子有什么好笑的?”冢励皱眉,随即冷笑:“不过苏兄言之有理,照这么一说…细细想来世子必有大才才是啊!今晚我等怕是要大开眼界了。”
谢临江连忙站出来道:“世子之道不在才学,世子大志也不是我等可以探视的,所以冢兄就不要勉强了。”他以为这几人只是礼节性的邀请。
“此言差矣,今日是梅园诗会,不谈才学谈什么,既谈才学哪有有志无志之分,文无第一,
说出来大家共同探讨才是正道嘛,何须藏拙,况且苏公子也说过,世子才学定不会差吧。”
丁毅拱手道,一番话温文儒雅随和自然,谢临江也被说得哑口无言,站在他们身后的几人也连声附和。
这三人的三簧唱得完美,谢临江还有何芊这种不经世事之人被说得无言以对,比起上次听雨楼中这冢励进步不小嘛。
这时正好台上羽承安站起来,拿着手中条子高声道:“诸位,我这看到一首短诗,看起来不错,念给诸位听听。
诗题为《红梅》,桃李莫相妒,天姿元不同;犹余霜雪态,未肯十分红。乃是…冢府冢励所作。”
他一念完台上众人都轻轻点头,台下士人也议论纷纷,冢励嘴角上扬看了李坏一眼,眼神中都是得意,低声道:“你这个‘桃李’如何与我‘红梅’争雄。”
这时阿娇拿着酒杯回来了,高兴的放在身后的石桌上,轻轻为他斟满然后高兴递上,何芊也凑过来。
李坏喝了一杯点点头,小姑娘高兴得红了脸颊,此时羽承安正在评品冢励的诗,可她根本没在听。
看着这边的冢励脸色阴沉下来,台上羽承安还在评,“此诗只有四句,以梅自比劝说桃李,立意不算上佳,但贵在词句朴实,通明达意,写出红梅品质。
虽然此诗比起之前谢临江,宴君如之作尚有不足,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诗会快要结束,若无再好之作此诗可列第三,诸位以为如何。”
台上众人都点点头,德公又补充道:“难得今日前两曲都是词作,到现在还出一首好诗,诗会也算圆满。”众人都哈哈笑起来。
冢励目光阴沉,看了李坏一眼,然后笑起来,解下披风递给旁人,准备好上台受台上教诲。
那丁毅靠过来一脸憾色道:“看来今日难见世子大作,在下实在遗憾,难不成听雨楼也不过有名无实之地。”
他看似遗憾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刚要转身,肩膀就被重重按住。
“世子有何见教,难不成想欺我体弱。”丁毅转身镇定道。
李坏摇摇头:“你不是要见识我才学吗,那正好,我正准备写呢。”
话一出周围人顿时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何芊,她连忙住李坏道:“你疯啦!胡说什么,你可是和我一起来的,你若丢脸岂不是我也没面子!”说着就要拉李坏走。
可就在此时,那丁毅却急忙指着李坏高声道:“诸位,在下苏州人士丁毅,这位乃是潇王世子,天家血脉。
进京前就听说世子府中产业听雨楼乃是文人墨客圣地,故而想来世子定是才高八斗之人,可惜难见其人。
没想今日终于有缘梅园得见,恰逢世子准备写作,在下实乃三生有幸啊!”
他这一高声,顿时吸引众人目光,都围靠过来,就连台上正在讨论做最后评选,准备结束诗会的众人也被吸引目光。
“额,丁公子你被骗了,李长河怎会作诗呢…”
“哈哈哈哈,李长河要作诗!那我倒要好好看看。”
“呵,胡闹,有辱斯文…”
冢励和那苏欢也兴高采烈过来凑热闹:“看来世子必有佳作,我等迫不及待啊…”
也有人小声直言道:“不过纨绔子弟,庸才一个,徒增笑柄罢了。”
面对围观众人,阿娇也慌了:“世子,这…你真要作诗!”
李坏还没说话,德公就快步从台上冲下来,面无表情走来,所到之处人群连忙行礼让开,不敢近半步,不敢高声说话。
德公径直走到他跟前低声道:“你这小子,难道看不出他们是在激你!”
老头虽一脸怒色,言语中的关切却情真意切,李坏缓缓拱手道:“自然看得出。”
随后看了四处围观一脸看好戏表情的众人,比起看人出彩,大家更愿意看人笑话。
李坏早有准备,他已经想通了,现在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声音高了几分,
赫然朗声道:“今日梅园一游本没什么惊喜,所以也不想写东西。”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嘘声,这样大言不惭围观众人更加不满。
“不过没想临走之时却见到梅园最美之景,所以就写一首吧。”
说着他毫不掩饰看向为他忧心不知所措的阿娇。
顿时人群更是沸腾,有人甚至骂出来。
在外人看来他这哪是写诗,分明就是借机调戏京都第一才女。
人群中冢励更是一脸阴沉,咬牙切齿。
高台屋檐下,“咣当”一声,老人握拳重重砸在身边茶案上:
“丢人现眼!我皇家颜面都让他败光了!”
这位城府极深的老人看到自己的爱孙掩饰不住失望之色。
“或许…或许他真有诗要写呢…”皇后轻声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写什么诗!”老人冷声。
“唉…”
德公见他这么说,似乎明白什么,诧异道:“你莫非…”
李坏看他一眼,呵呵一笑:“阿娇,给我磨墨吧。”
“嗯…”小姑娘虽然紧张却很听话。
“唉,那你就写罢,写好看些。”
德公背手退后,有人一脸忧色,比如何芊、阿娇、李誉、谢临江等,可大多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众目睽睽下桌案笔墨具到,阿娇认真磨墨,李坏铺开纸张压好,平了平褶皱处,
刚想动笔却突然想起听雨楼中《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是他用行书写的,
于是笔锋一顿,下笔变慢,纸上笔力雄浑的字就变成楷体。
“《山园小梅》”
在他身侧忧心的谢临江跟着念出来,字是好字,没有词牌名那就是诗了。
四周安静一些,但依旧有人摇头说笑,即是看笑话何必严肃认真呢。
李坏接着下笔,笔锋转动,很快第一句已经跃然纸上。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谢临江高声念出,压过嘈杂之音,四周听得清楚,此句一出,四周慢慢安静下来。
谢临江心中顿时一颗大石落下,很难的七律诗,而且这第一句就是好句。
周围有人轻声惊叹似乎不敢相信。
阿娇露出惊喜的笑容,这句意为百花凋零,独有梅花迎寒风昂然盛开,明丽景色将把整个小园风光占尽。
写尽梅花独特不凡,一个“独”字,一个“尽”字用得极好,余韵长存,首句就是很好的句子。
世子居然还会写诗!
这么想来似乎没有世子不会的事了。
李坏故意停了一会儿,若是不假思索也太过令人起疑。
林逋《山园小梅》被后世誉为千古咏梅诗一绝,即咏梅也暗喻人,苏轼评价说:先生可是绝伦人,神清骨冷无尘俗。
而李坏可担不起这个评,不管怎么说他所作所为和“神清骨冷无尘俗”的意境相差甚远,
若是直接写出来太过令人起疑,可用来写阿娇那就没问题了。
这么想着他看了一眼一脸期待,小手紧张捏在胸前的阿娇,
第二句也缓缓写下,谢临江照着就念出来: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不断有人在吸气…
相府花园小亭中,明德公正听儿子王观河汇报府中年货采办事宜,阿娇静坐在一边给爷爷和二叔煮茶。
“父亲,我看今年爆竹就不用像去年那么多,毕竟孩子们都不在,六弟来信说初五能回来,只是不知大哥能不能回。”王观河问道。
德公摇摇头,“只怕不成,江州地处关南,走水落到关北都需要他宁江府转运调度,今年秋天关北发生那样的事,这时候他忙着呢,今年恐怕回不来。”
王观河点点头:“原来如此父亲才让阿娇来京都啊,也好,不然过年也没人小辈在一点都不热闹。”
德公道:“让阿娇来也有其它考虑,你说的也不错,爆竹听个响,少买点也没事,不过古礼还是要有。”
王观河点点头,提笔记下,然后又问起左右亲戚都要送些什么,哪些府邸需要特别注意。
德公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涉政堂,很多东西他都不知,也不为难,直接开口道:
“朝中同僚亲戚就如往常,几个亲家还有何府要备重礼,冢府不要送。”
王观河一愣:“可冢大将军在朝堂可是与父亲同列的,为何…”
“你记下就行,皇上不希望我送,这些东西跟你说你也没兴致。”德公道,
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前几日我上表一封,皇上看后赞不绝口,高赞经世之言、明政治国要理,还赐我百金,翡翠如意一对。”
“恭喜父亲。”王观河高兴的道。
德公哈哈一笑:“我乃借他人之言罢了,说起来倒是欠人情了。”
王观河点点头:“既然如此父亲何不备上重礼,如此大恩该重谢才对。”
“嗯,也好,就备百金,如意一对,外加锦缎十匹…”
德公说着王观河快速记下,这时阿娇煮好茶,提过来给爷爷和二叔倒上。
说着说着德公似想到什么,随即一笑道:“再加二十斤梅园美酒,还有上次权儿从汝州给我带回来两套上好汝窑瓷具,也装一套。”
王观河一愣,汝窑精品瓷,那可是父亲的宝贝,没想到连这都送,看来父亲和这位朋友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装好后就送到潇王府吧。”
“嗯,诶?”王观河一愣:“父亲说哪?”
“潇王府。”
“潇王府?潇王府…”
他愣住了,潇王府主人不是李长河吗!
那李长河可是京都大害,虽然那日在梅园中做出《山园小梅》那般惊世之作,连他也喜爱不已,
但十有八九是代做的,这种事对于权贵子弟并不算什么,他身处如此位置自然明白得多。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德公打断了他:“只管照做就是了,大年初一送到潇王府去,为父自有考量。”
“孩儿明白了。”
正当一家人还在讨论补漏时下人匆匆赶来通报,说是户部司户部使汤舟为求见。
“父亲,我和阿娇先回避吧。”王观河拱手说。
汤舟为是户部司户部使,朝廷正二品大员,他和父亲说话闲杂人在场不好。
德公却笑道:“没事,来人是汤舟为。”
不一会,一个微胖的老人小步快跑急匆匆冲进来,一见面便作揖道:“见过明德公,见过这位大人。”
这下把一旁的王观河吓一跳,这人怎么这么随便,
连忙惶恐回礼:“不敢不敢,小侄怎敢当伯父如此大礼,实在折煞小子。”
德公好笑的指着王观河道:“此乃家中二子。”
汤舟为才明白过来不是什么大人:“原来是贤侄啊,不用在意不用在意,你别往心里去啊。”
王观河愣在当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那边汤舟为拉着德公双手已经开始诉苦了:“王相啊,这次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啊,我思来想去这世上就只有你能救我了。”
“你先说来我听,到时再看能不能救。”德公抚须道:“阿娇,给你汤爷爷倒茶。”
阿娇才递来香茶,他接过直接一饮而尽,就这么站着急匆匆说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汤舟为吐沫横飞的叙说之下,所有人大概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德公皱眉道:“我看十有八九是你为人散漫无威仪,所以下面的人都不怕你招致今日之祸,若是各地报算早半个月上递户部司怎会如此。”
汤舟为五十多岁的人了,如孩子一般哭丧着脸,脸上的肉皱成一团:“我哪知道,只是平日对他们好些罢了居然这时候给我掉链子。
德公你一定要救我啊,户部司现在精通筹算之人不多,王相以前也执掌过户部司必是识得许多精通筹算之人吧。”
德公无奈的摇摇头:“你也不动脑想想,当初户部司的人如今不是高升就是各地为官,好多早已作古哪里还在。”
“啊!”汤舟为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哭丧着脸道:“明日就是陛下给我的最后期限,那我岂不是死定了,渎职之罪少说也是革职流放啊!”
五十多岁的人说哭就哭,一哭就停不下来,拉都拉不住。
德公无奈摇摇头:“怪只怪你平日放纵下属,张弛无度,你再去求求陛下吧,陛下也不是…”
说到这德公一愣,突然想起个人来,然后抬头想了一下:“或许…你这事还有救。”
一听这话汤有为也不哭了,一下子从石凳上跳起来:“真的吗,德公可不要骗我!”
“我有个朋友,思绪敏捷,做事不拘一格,若是他或许还真能给你想出什么法子来。”
汤舟为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王相救我,你定要救我啊,若是这次保住户部使之职,我就是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啊!”
“呵。”德公瞥了他一眼道:“起来吧,我还不知你,若是这事过来你只怕家门前过都不认得老夫了。”
汤舟为尴尬笑了几声站起来:“哪会呢。”
德公摇头笑道:“此事只算死马当活马医,能不能成我也不知,只是有机会,而且你算求错人了,你不应求老夫,要求求我孙女阿娇。”
说着他指向一边一脸呆愣的阿娇。
这下是人都听出来是挖苦,这婚事可是京都才女心中永远的痛。
周围下人低头咬牙,却不敢漏半分不满,那可是太子之子啊。
奇怪的是,当事人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微红,躬身道:“这是小女子分内之事。”
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
这下换李誉呆愣当场,本认为最伤人的讥讽反而没半点效果。
呵,强颜欢笑吗,只好一挥衣袖就此走了…
风波不过是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之后还来了许多人。
不过只有一个阿娇记得,那就是京都有名的才子谢临江,他上来就问世子李长河有没有来,从言语中看得出他是崇敬世子的。
在那之后,阿娇推辞了一些才子和闺中密友的同游邀请,静坐在亭中等候,可直到下午也没等到人。
会不会世子已经来了,只是他不想上来呢?
这样想着她叫来小惠,让她去门口查看名册。
不一会小惠就匆匆回来,果然世子真的来了!
只是没有登门拜礼而已。
我去找他…
阿娇刚有这样的念头,又想到梅园中这么多人,自己光天化日之下去找一个男子,那也…太不合礼法。
阿娇轻咬下唇,双手揪着手帕左右危难之际,突然内堂来了婢女,说有人要见她,爷爷让她尽快过去。
阿娇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
“方才多谢皇孙为在下出头,我一定谨记恩德,日后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梅园一角,梅树下的冢励躬身对身前的男子道,一旁还站着丁毅,据闻是苏州第一才子。
“这样薄情寡义的荡妇,我帮你出气也是应该,我这人最爱管闲事。”
皇孙李誉大声道:“王怜珊人人都说她是京都才女,才学美貌双绝,我当初也信了,听你的话我才知道,世人都被她骗了!跟你有情在先还勾搭我堂弟,简直为人不耻!
虽然王越权势滔天,就连太子府都不敢顶撞,但我自有办法,绝不让她讨好!”
冢励听闻眼珠一转,连忙单膝跪下,一副感动得快哭出来的样子:“小人不过小小县令,无权无势,恰巧遇到皇孙替在下出头感激不尽。
王小姐与我毕竟也有情谊,不过我现在想开了,我们之间恐怕缘分未到,此时也只好祝愿她与世子白头偕老,百年好合,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吧。”
“不成!”李誉厉声道:“怎能如此!再说这等薄情寡义之人要是不让天下人知道还被蒙骗,怎么能正我大景风气!这事我管定了。”
“皇孙,此事还是算了吧…”冢励一脸悲痛似乎还要求情,嘴角却微微上扬。
“就这么说定了!”李誉不容反驳的打断他:“不仅是为你,还是为我堂弟不被贱人蒙骗!当初提及这婚约的时候,堂弟还高兴的找我喝酒,庆祝他能娶个大美人,没想到竟然是个贱人!这也是我的家事,你不要多说!”
“丁毅,今晚你好好给我写诗写词,至少也进前三甲,台上长辈就会叫你上去说话,到时你就把这事说出来,大庭广众之下还有你我作证,我倒要看那贱人怎么申辩!”
李誉拍手道:“这计策简直完美,你现在就开始想,晚上写好点别给我丢脸。”
安静的丁毅点头,眉头紧皱的看了一脸悲色的冢励一眼:“在下定会尽力而为。”
…
李长河挑了一个好位置,一块通体白色巨大山石,四周环绕几棵梅树,抬头就能看到蓝天白云,远处还有清泉碧水。
这么好的地方之所以没人,是因为这块巨石陡峭,爬上去很费力,大家都是社会名流,怎么能爬高上低呢,有辱斯文。
不过李长河和何芊可不管就是了。
靠在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巨石上,烤着冬日太阳,看梅花随风飘落,品梅园醇香美酒,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你别睡着了,还要给我讲故事呢!”何芊揪他耳朵道。
李长河自然不会忘了,悠悠然给她讲《笑傲江湖》的故事。
故事说到一半,小姑娘突然感慨:“你明明能想出这么好听的故事,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呢。”
“学谁?”
“令狐冲啊,你看人家潇洒大度,胸中自有豪迈之气,哪像你,你跟他比唯一像的也就都是酒鬼。”何芊鄙视道。
“不像吗,我觉得我很像令狐冲啊,不然我像谁?”李长河好笑的问她。
小姑娘认真想了一会儿:“像田伯光,狡诈无耻,好色下流。”
“…”李长河无语。
故事还在继续,这个位置没人打扰,毕竟没谁会不顾形象爬上来。
何芊听得入迷,时间飞快流逝,不知不觉太阳快要下山,冬天的月亮已在黄昏悄然升起。
故事说到田伯光结局时,李长河没按照书中说法,而是说了央视电视剧的结局。
田伯光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比起令狐冲他更像是“人”,而且有血有肉。
何芊听到这迈开脸道:“哼,这贼子…倒也是个好人。”
李长河看小姑娘眼角已湿,迈开脸是怕他见到吧:“你不是说我像田伯光吗,那我也是好人啊。”
他开玩笑道,想让小姑娘放松下心情。
“哼,你要是好人,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何芊毫不留情讽刺,随后又犹豫道:“不过今天你肯陪我也算半个好人吧…”
平时诗会,她应该孤零零的穿梭在下面那些热闹的人群中吧…
“看来明天有半个太阳要从西边升了。”李长河一本正经的望着天边道。
“噗嗤,胡说什么呢,接着说故事。”
“不行,再说下去我怕明天整个太阳都要从西边升了。”
“你,咯咯咯…瞎说什么呢大混蛋!”何芊又笑又气,忍不住推打他。
“你…”德公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瞪眼道:“哪有你这般做事的,你就不能让他们进来尝尝,吃过之后自有分晓,到时口风不就变了。”
李坏摇头,这种人他见多了,也是最有经验对付的。
后世法制更加完善的时代他都能钻空子处理,现在这种年代他手段多的是:“这种人你要是跟他讲理,让他吃了一顿以后他还来吃白食,不给吃的就出去乱说话,还变本加厉。打一顿最好,下次要是再说就再打,只要不出人命打到他怕为止。”
“如此一来岂不耽误生意。”
李坏摇摇头:“长痛不如短痛啊德公,乱局必须快刀斩乱麻,越拖越麻烦,短病伤人,长病要命。”
听了这话德公似乎想到什么,低头思考起来:“你这话说得不过几个无赖,细想起来却极有道理。长痛不如短痛,理是如此,若是面对外敌也当如此…你说若是对付辽人能不能也行此策。”
李坏正往嘴里塞东西,没想到不过说几个投机取巧想吃白食的家伙德公还能想到这上面去了,他摇摇头道:“不行。”
“为何?”德公急忙问。
“因为没机会!
行军打仗我不懂,我没上过战场,但又一点是肯定的,机动能力越强的军队掌握越多的主动权,这在哪个时代都是不变的,几千年以后也不会变。”李坏自信满满的道,因为他就来自几千年之后。
“机动性?”
李坏一拍脑袋解释道:“简单的来说就是军队行军快慢。”
“兵贵神速确实如此,可我景朝也有胜辽人的时候。辽人大多一人二马,我朝军队步军为主,依旧能败辽人,朝廷也提出以步克骑,此法还颇有战果,这又作何解释?”德公敲桌子道。
“还能作何解释,我朝兵甲装具精良胜过辽人所以能胜,但要是长年累月就会被活活拖垮。”李坏认真的说,正如当初辽宋之争,如今也是何其相似。
景朝冶铁技术早已成熟,还能制钢,虽然产量不高,但辽人还处在冶铁技术都不成熟,还在用青铜器的阶段,却能和景朝装备精良的军队打个有来有回。
“辽人败一场可以借着马力逃离,重整再战,我们败一场就会被追杀至死,赶尽杀绝,这就是区别。”李坏认真的敲着桌子说:“魏雨白跟我说过最惨的一次他们从早到晚败了辽人二十多阵,但次次苦于人追不上马,最后活活被拖一天到晚,将士力竭而败,被辽人就追上来赶尽杀绝。
你想想我们赢二十多次都不能全胜,辽人只要赢一次就能尽全功,这种风险与收益差距不是太大了吗?长此以往辽人人人不畏战,因为他们知道败了也没关系,还有机会;而景人人不想战,因为心想胜了也不能全胜,迟早有一天会被脱垮。
脱垮一军需一日,拖垮一国家需要几年?”
李坏一句接着一句问道,骑兵之所以强并不是很多人想的冲击力,因为在水力锻造成熟前,全身板甲没有大规模装备骑兵,骑兵直接冲重装步兵很多时候都是找死,骑兵贵在机动性,光这一点就能在平原让步兵束手无策。
德公听到这面色沉重,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说不出话,思量许久才道:“冢道虞天天再说军队改制,要裁减步军不惜钱帛扩充马军。
但满朝大臣大多反对,说养一军马之资足以蓄五名步军,一马能当五人乎?言辞确凿,人人认为在理,老夫当时心中也是认同的,今日听你这么一说账不是这么算的啊…”
“短视罢了,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不过冢将军也不对,他出发点是好,但自前朝丢了北方蓄马之地后,要想扩充战马成马军已难上加难。”李坏叹息,没了北方产战马的几个州景朝想要扩马军难如登天。
“那要如何?”德公也着急了。
李坏摇摇头:“无解,这几乎是一道无解的题,自古以来对付北方外敌只有汉朝之胜最为彻底,但那时汉朝骑兵就是威名远扬的。”
“朝廷大臣提出的所谓‘以步克骑’都是短视之见,只在一时,从战术上讲是可能获得成功的,但从战略上来说极其失败。”
德公不说话,一张老脸皱在一处,叹气道:“老夫之前从未想过北方各州竟如此重要…”
李坏也很无奈,很多东西是注定的,在古代部队没有机动性就意味着没有进攻性,特别是来领土辽阔的帝国。
要想远征的时候出去打个仗都要走几个月,一路上艰难的后勤补给,各种劳苦疾病,士卒疲乏,士气低下,说不定还没打仗军队先垮了。
以中国历史上最强大的汉朝,唐朝为例,各种重要战役大多都是以少胜多,靠着机动性经常日夜奔袭转战千里,打敌人措手不及。
当初汉军横行大漠几千里,苏定方百骑闯牙帐,都是依仗机动性,出其不意,而且高机动性意味着着高生存能力,就是不能杀敌还能跑啊。
突然李坏灵光一闪,想到个东西:“或许也有办法。”
“嗯,什么办法?”德公瞬间瞪大眼睛问。
“额,也只是想想而已,还不成熟,要是以后成熟了我在跟你说。”李坏干笑着喝了一杯。
“你这小子,想气死老夫不成!”德公吹胡子瞪眼,骂了他几句,随后匆匆忙忙就走了,连饭都没吃完,说是想到很多东西,兹事体大,需要立即上报皇上才能安心。
李坏目送他离开,其实他所说的办法就是火器,火器可是淘汰了骑士阶级的东西,面对弓弩骑兵还能克敌,面对成熟的火器那就是送死。
但在火器的成熟和发展是一个漫长过程,而且现在景朝的工艺也欠缺,达不到加工枪好枪管的要求,一切都要等水力锻造装置做出来再说吧。
而现在,救魏朝仁的最后关键就快到了。
…
何昭一开始不参与魏朝仁之事是因为他不知战事,也不了解关北情况,故而不开口。
可那日魏姑娘为国为民求他他便答应了,之后开始逐渐了解关北情况,越是了解他越是好奇,时至今日还有些自得了,毕竟满朝文武若论关北之事恐怕他最了解。
所以今日听说魏雨白又来求见的时候他干脆开口问起了关北战事细节。
一听何昭问这个,魏雨白心都跳到嗓子眼,激动得几乎落泪,但还是牢牢记着世子的吩咐,不求他关于父亲的事情,忍着心中激动,一五一十的开始说起来。
越说到后面何昭越是眉头紧皱,时不时问问几句。
“你说除了辽人还有其它军队?”
“魏大人让青壮子弟先走,这是何故…”
“他如何解释的?”
“有理,确实有理啊,虽不仁义但也是为保江山社稷…”
最后他终于发现疑点,一下子不住拍案而起道:“不对啊,这和皇上看到的奏报不对,战报中没说有有其他人马啊!”
远处丁毅似乎有些不信,仔细咀嚼之后面如死灰,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刚刚还准备看好戏的冢励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后方石凳上,再也站不起来。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阿娇神色激动,眼里都是亮晶晶的光,默念两遍,越念越喜欢!
这两句美得令她难以言语,稀疏的影儿,横斜在清浅水中,清幽芬芳浮动在黄昏月下。
梅之风姿全被十四个字写尽了,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这么好的句子!
这只怕…只怕能比千古名句了!
世子的才学到底高到什么程度啊!
四句之后,整个园内已经没了声音,之前的讥讽,戏谑,不屑全没了,所有人安静下来。
有人面如死灰,有人翘首以待。就连高台之上的大人物也都起身探头,侧耳凝听。
正中稳如泰山,从容落笔的李长河此时俨然成为这个小小世界的中心,一举一动牵动所有人。
之后四句没有停顿,一气呵成,众人附耳聆听,谢临江高声念出来。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待到他满含感情的朗读落下,一首《山园小梅》跃然纸上。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到此整个诗会的气氛在寂静中变得肃然,满场只有轻微叹息。
围观士人纷纷退开几步,很多人一脸愧色向李坏作揖。
台上的人也迫不及待招手示意想要看诗文,
谢临江后退半步道:“既是世子为王小姐所做,原稿当由王小姐来收才是。”
阿娇娇羞点头,小心翼翼拎起一角,带墨迹干了才收起纸张,如捧珍宝送上高台评席。
冢励呆愣许久,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会如此…”
粉饰白面的苏欢咬牙道:“定是买来的!这诗定是买了的,冢兄千万不要乱了方寸,要立即揭穿他!”
一旁丁毅镇定许多,只是默默摇头苦闷叹气,随后淡然道:
“罢了,事已至此再顽抗耍诈只会徒增笑柄罢了,我们到京不久还是多多观望为上。”
“怎能罢了!那李长河绝对是作假,不可能有真才实学,冢励你快去揭穿那贼子!”
苏欢着急得手忙脚乱。
丁毅眉头一皱,话语重了一些:“苏欢,你清醒些,此时大势已去,再做无用挣扎只会引人耳目,
现在收手我们还在暗处,又无过失,别人要对我们不利也要顾及三分。”
“我不管!我要如何便如何,我从来没失手过,冢励你快去!”
苏欢咬牙道,眼神变得癫狂,说着就去推搡冢励。
丁毅彻底隐去笑容,面目阴冷下来,再无半点儒雅随和之气。
他和这两人目的是不同的,冢励是为报复王家小姐,苏欢是为让潇王世子出丑,
他的目的则更高,所以他对局势看得更远更清楚。
“我再警告你一次苏欢,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负责后果自负!”丁毅冷声道。
苏欢指着远处被众人包围的李长河道:“凭什么!我爹是知府,我想要他声名扫地,他就要…”
“他爹是王爷,他爷爷是皇帝,哼!”丁毅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
说着一把将他推坐在冰冷的石桌上,点心酱汁飞溅,沾满他华贵的衣服。
苏欢呆若木鸡,面部肌肉剧烈颤抖,如失魂一般久久说不出话。
丁毅没管他,远处喧闹盖过这些声音,没人注意这边发生什么,只是用力一推就让他气喘,
他一边喘息一边揉揉疼痛的手腕道:“北上的时候我就跟方军师说过不带你来,可你爹非说让你来见世面,现在见到了吗?
丁某现在告诉你,世面就是你在苏州可以顺心如意为所欲为,但在外面你就要给我憋着,没人会顺着你的意,想做你的太子爷明日就滚回苏州去,别在这坏我事。”
丁毅说得不留情面,两条水流从失魂的苏欢脸上流淌下来,他竟哭了!
一个二十左右的大男子就这么无声哭出来,怎么看都诡异。
“你们把他带回去,好好照顾。”丁毅下令道。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男子点头,然后将失魂的苏欢架走。
他这才回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看高台上评断,此时因为一首《山园小梅》,整个诗会高潮了。
他也喜欢这诗,光是听听就让他自叹弗如,若抛开别见,心中公正的给出评价的话…
这在咏梅诗中恐怕是千古一绝了。
特别是那两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只怕咏梅诗中从此之后再难出其右。
不由自主的,他想到年少时经历的泸州诗会,那时那位姓方的文士也是如此,一曲惊人,震惊全场,如戏文般的反转至今令人津津乐道。
京都大害?
纨绔子弟?
丁毅对这位世子可谓越来越感兴趣了。
至于苏欢之事他早有预感,在苏州仗着自己知府老爹的溺宠,他何尝不是另一个李长河,或者说他比李长河更甚,至少李长河从小父母双亡,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苏欢从小到大可不知苦是何滋味,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公子哥,在苏州嚣张跋扈,顺风顺水。
此时上京他的知府老爹说让他涨见识,还派人保护一起进京,结果一到京都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连守门小吏都不给他面子,
听闻还有比自己更加嚣张的潇王世子更是彻夜难眠心不能平,之后还让人跟踪刺探。
像苏欢这种人丁毅心中是十分不屑的,派人护他那也要护得住才是,要保护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不经世事,不懂人情,万事顺心如意滋养的脆弱内心,轻轻一碰就碎。
丁毅曾担心这油头粉面的公子会因刺激猝死,果然今晚见所妒之人不仅没有颜面扫地还风光百倍,稍经挫折就失魂了。
要不是他们目前还受苏州知府挟制,他怎会带上这废物!
…
“你…你这混蛋什么时候学会写诗的!”
最为震惊的其实要数何芊,他和李坏可是呆了一天的,半点都看不出这家伙像是会写诗的样子!
“额,你一口一个混蛋还来问我,有你这样请教人的吗…”
李坏带着穿梭靠过来的人群,大多都是赔礼道歉的,他礼节性回礼,文人大多认死理,但也算敢作敢当。
“你…你什么时候会写诗的,没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小姑娘难得的干脆妥协重新组织语言。
李坏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舞刀弄枪,其实内心对文人墨客还是挺向往的嘛。
“天生的。”
三个字的回答差点让何芊跳起来打他。
他之所以走动只是利用移动人群作为掩护时时观察丁毅、冢励、苏欢一行人,至于台上评论和文人们吹捧无须去听。
这是被誉为千古咏梅诗绝唱的《山园小梅》,能差才怪。
同时他也能料到肯定有人背后议论他是买诗或抄诗之类的。
李坏借着流动人群掩护,几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而他又往往处在对方视野的死角。
夜晚光线昏暗,散射严重,人眼只有借助光才能看到东西,此时利用光学特性隐蔽自己窥视目标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越看越令他疑惑,苏欢是苏州知府的公子,而那丁毅不过一届才子没有官身,可他却对苏欢动手!
那苏欢不敢还手不说,一起来的人居然都是听命丁毅的。
几人关系越看越奇怪,一般来说景朝在重要或者繁华大城市才会设府。
比如京都的开元府,江州的宁江府,泸州的淮化府,苏州的安苏府,
知府可以说一方守土安邦重臣,只要没有设节度使的地方知府就是天,不是知州,知县之列可比的。
景朝府分上、中、下府,知府本身只是差遣,没有官阶,但一般朝廷赴任之前都会给加上官身,而且有默契的品秩。
苏州安苏府是中府,知府是四品大官,可那丁毅再有才名只是一介草民罢了,连功名都没有,实在太过怪异…
德公微张着嘴再也合不上,反手扶住椅背,念了一遍又一遍。
“爷爷,这诗,这诗…”
阿娇也一脸震惊,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久久说不出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长河到听雨楼的时候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了,虽然有些思想准备,但没看到最后始终不放心。
秋儿和月儿一边一个欢喜的拉着他的手臂:“世子你看,来了这么多人呢!”
李长河也高兴,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这个客流量超出他的预计。
而且今天何芊那丫头没来烦他,让他松口气。
目的已经达到,之后他不再需要那么多武人,自家护院和德公的护院就够,只要维持一个月就好。
到时就算望江楼老板反应过来估计也无济于事了。
才进一楼大堂,严掌柜就一脸笑容的凑过来连连作揖:“世子真是神机妙算,从昨日晌午挂上诗词后,客人越来越多,只怕两三日后我们这楼都容不下了!”
李长河点点头:“不能松懈,等打烊后你就到王府中挑几个好手,千万不能让人在这几天滋事。”
经历这些天的事,严昆显然对李长河心悦诚服,虽然很多东西他还是看不懂。
但也正是如此,李长河的神机妙算在他心中更是蒙上一层神秘感,敬畏之情更盛。
他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小人记住了,对了世子,那位经常来的老先生今天来了,还让我转告世子他在三楼跟着。”
李长河点头:“你们去忙吧。”
说着就带着月儿和秋儿上楼,一路上十分低调,他毕竟是李长河,要是被认出来估计有麻烦。
对于德公,李长河其实颇为好奇。
看他的衣着言谈,出入都有马车奴仆,肯定是大户,而且不像商贾人家。
但他又天天闲赋在家,不是在朝官员,十有八九就是退休大官或者闲散官员。
带着秋儿月儿才登上三楼,就听到德公声音:“这诗你写的?”
一回头还是原来的位置,还是德公和他的孙女阿娇,这诗一二楼都有。
不过按照李长河的说法,那是抄写版,真迹挂在三楼,李长河吩咐过严昆,除了德公别让任何人上来。
一来三楼没几张桌,二来神秘感是最能吸引人的。
“我倒是想说我写的,可也得有人信啊。”
李长河说着在德公对面坐下,秋儿和月儿站在身后,也被李长河强行拉着跪坐下来,一边一个。
“你倒是坦率,本来我以为你是想随意弄几句诗沽名钓誉,做银钱买卖,想来赶来骂你的,但看了这诗就明白过来,京中传言恐怕是真的。”
德公抚着花白胡须,他旁座的阿娇老样子低头不说话。
李长河干咳两声,睁着眼睛说瞎话:“那自然是真的。”
“陆游先生呢?”
“不知道,写了诗就走,半刻都不留,想必不愿意见我吧。”
李长河脸不红心不跳,不愿意见他这大概是最令人信服的理由了,他可是李长河啊。
德公瞪了他一眼:“哼,亏你小子还自知。陆老先生是精忠报国之士,他一腔热血,赤诚忠心却被你拿来赚取钱财,你也不怕夜里睡不着。”
就连平日里话少的阿娇也忍不住开口:“世子,如此行事确实,确实有些不妥…”
月儿不满的撅起小嘴想要说什么,被李长河悄悄在桌下按住小手。
李长河随手拿了一个酒杯递过去,阿娇连忙为他斟上。
“确实不好。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陆老先生是精忠报国之士,可王府里近半的人也是,就连这酒楼里打杂的伙计都是,若酒楼再没生意他们就要挨冻受饿了。”
这话不无道理,德公叹了口气,换了话题,“老夫想不明白,有些人是来瞻仰高作可以理解,可望江楼也有晏相高作可以瞻仰,为何人几乎全跑这来了?”
李长河喝了一杯,将自己的手段说出。
“你这分明就是玩弄人心!怪不来找老夫要护院,我还以为你要作甚!”德公气的吹胡子瞪眼。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有这般手段心计,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你是好,只是人过来了你又准备如何?时间一长他们可是会回望江楼去的。”
“接下来当然只能靠听雨楼的实力了,我自有对策。”
李长河一边说一边又让阿娇给他倒满酒。
“什么对策?”德公好奇的凑过来。
“不说,说了你又要骂人。”
“老夫乃是局外之人,怎会……”说到一半他也自觉的停下,哼了一声不满的摆摆手:
“罢了罢了,不说就不说,阿娇你别给这小子倒酒了,天天来混老夫的酒。”
德公这老头只是说说,酒还是照喝,王府处境艰难,这么好的酒李长河自己掏腰包可喝不起。
没多久,李长河喝得微微有些晕,下意识伸手想找点什么东西扶一下,然后搂住了跪坐两边的秋儿和月儿…
果然喝酒不能贪杯啊,哪怕度数不高:“我知道德公是为我好,这京都之内想必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外人是真为我好,光这点我们也算朋友了。”
“你这胡小子,说什么颠三倒四的话,老夫何时与你相交啊。”德公瞪眼道:“不过…若只是说话喝酒,那自然也是可以的……”
德公夹了两口菜,问道:“对了,皇上把京都才女王怜珊许给你,这事你这么看?”
李长河当然知道此事,翻了翻白眼:“呵呵,天上掉下个好老婆,那肯定欢喜得不行……但是你看我现在养个王府都这么费力,哪有钱养老婆,我要秋儿和月儿就够了。”
说着还抱了一下,两个丫头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哼,若是以前老夫还真信你的鬼话!可看你这些天的行事、手段和心计,总能出人意料,
若这样还养不活你那王府,天下大半人家岂不是要饿死?”德公扶着胡须,明显不相信。
“好吧…”李长河刚想说什么,才发现递过去半天的酒杯没递回来,阿娇端着酒杯呆在那了。
“阿娇,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