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天山神木所做的木偶，有血有肉但无情无心，不死不灭。
只因路铭洲随口一句我爱你，我便翻山渡海，一步一跪，求佛祖赐了我一颗心。
谁曾料。
当我满腔欢喜地捧着一颗真心回到皇宫，路铭洲却命人将我架起，握着柳戚戚的手赏了我一个万箭穿身。
我泣血跪倒在地，痛苦地嘶吼，浑身上下密布的痛意让我几近晕厥。
而路铭洲高坐龙殿之上，带着满朝文武拍手叫好。
“这木偶不愧是前朝至宝，连痛苦都作演得如此生动有加。”
“是啊是啊，演得我都要以为她是真的被摧心剖肝，疼痛难忍了。”
透过朦胧的泪眼，我找寻到路铭洲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向他力气爬去。
他却一脚将我踢开，护住了怀中的柳戚戚。
“你这该死的木偶，莫要将我的戚戚吓到了。”
1
路铭洲的这一脚，将插在我心口的箭刺得更深。
几乎是一瞬间，痛意席卷，以雷霆之势逼得我动弹不得。
路铭洲站在一旁，用脚踩着我的手狠狠蹂躏。
“木童生，我竟不知你何时这般会演戏了，连痛苦的神色都学得如此之像，这回又是从什么鬼地方学到的？”
说着，他蹲下来，倾身凑到我耳边，咬牙切齿地开口。
“下一次，你再敢从皇宫出逃，可就不只是万箭穿心这么简单的事了。”
看着被踩得血肉模糊的手，我无暇顾及身旁人的威胁，只是大声尖叫着想要将其抽回。
好痛！
真的好痛……
只是我的叫喊声越大，周围的人饮酒作乐的模样便越是开怀。
像是在看一出有趣的戏。
许是无情无觉的木偶痛苦呼救的样子实在太过狼狈可笑。
立在一旁的柳戚戚也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指着拼命挣扎的我开口。
“铭洲哥哥，你这木偶真有意思，可否将它借给我玩一阵？”
路铭洲终于将踩在我脚上的手松开，转而亲昵地搂着一旁的柳戚戚。
“戚戚想玩，朕自然不会吝啬，只是这木偶不通人性，我怕……它会伤了你。”
闻言，柳戚戚的脸上顿时充满失落。
美人垂眸，立刻将路铭洲的心给刺痛了，于是他手一挥，大度开口。
度的痛苦里拍打着路铭洲的手。
被掐得呼吸不上来，失去视线的最后一刻，我看到路铭洲眼里蕴含的阴毒与怨恨，心里想到的是——
路铭洲，不用千刀万剐，你的眼神早已将我的心杀得片甲不留了。
6
其实那日，我三步一叩首求到佛祖面前时，她垂眸问过我。
“木童生，人间七情六欲最为狠毒，你无情无心，不知痛为何物，还能逍遥自在，长命百岁，岂不乐哉？”
“为何，你一定要为自己求一颗心呢？”
我抬头，看着满室佛光。
“因为有个人说他爱我。”
“书上说，相爱是心悦彼此，他爱我，我却没心，没心无法心悦，自然就无法相爱，这对他不公平。”
我说完这话，佛祖叹一口气。
佛祖慈悲，诚心劝我。
偏我固执己见，落得咎由自取。
再醒来时，路铭洲躺在我身边。
想到路铭洲对我说的话，想到我肚子里有过一个路铭洲的孩子，我推开他疯狂地呕吐起来。
见我这样，路铭洲先是震怒，一掌扇上我的脸，让我颓然跌落。
“木童生！你凭什么敢——”
他想说些什么，却在霎那间触上我凉薄平静的眼，改了口风。
他报复性地掐着我的脸，凑近我。
“恶心吗？恶心就对了！”
“木童生，我就是要你痛苦，你痛苦了我就开心了，你不会以为我和你共赴云雨是因为我想吧？”
“其实我就是为了让你恶心的，对的……就是这样……”
这么讲着，他脸上的表情也染上了几分得意与理所当然。
是么，可你明明从不相信我是会痛的……
路铭洲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如那日的佛祖。
只是他们。
一个是无间恶鬼，将我拖入无望的深渊，一个是悲悯的天神，想要救我于人世水火。
我闭上眼，泪流满面。
佛祖，我错了，我不想要这颗心了……
7
路铭洲走了，将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摸着扁平的肚子，我想象着。
这里，假若真的有过一个孩子……
有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是不是说明我变成了人？
可变成人又有什么好的呢？
我才拥有心多久，就遭受了这般痛苦。

“你决定好了吗？要我帮你将心取出？”
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
“嗯，我不想当人了，我以后都不想当人了……”
回首——那站着的，赫然是当时为我把脉的太医。
因为有个与我年岁相仿的女儿，封太医对我总是很好。
每每我被柳戚戚折磨，都是封太医在为我疗伤，若不是他，我怕是早便撑不住了。
“封太医，做人真的好累，以后，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没有感情的木偶。”
说着，我眼角竟有泪水滑落。
看着我这样，封太医沉默良久，举起了刀，将我那颗被柳戚戚刺得一分为二的心取出。
8
路铭洲气愤地从木童生屋内出来后，脸色阴沉得吓人。
“她木童生怎么敢的？！她怎么敢在和我欢爱以后作呕的？！”
“朕堂堂一介天子，她一个连活人都不是的木偶得朕宠幸，那可是无上尊荣！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东西，她倒好，一脸嫌恶，像是朕强迫她似的！”
一旁的下人屏息静气，不敢说话，一直到路铭洲边走边骂了很久，才颤颤巍巍开口。
“陛下……柳贵人她方才遣了人来……来请您……”
柳戚戚？
是了，朕还有个戚戚在等着，去她那里讨什么不快。
这样想着，路铭洲摆驾去了柳戚戚的宫殿，柳戚戚见他的路哥哥来了，迫不及待地便迎了上去。
“路哥哥，您许久没来过了，戚戚可想你了呢……”
路铭洲心里烦躁得很，听到柳戚戚叽叽喳喳的声音，只是敷衍地一直应着。
却不料下一瞬。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
“吵什么！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着急？！”
“陛下……陛下！那个被关起来的木偶它……它不见了！”
闻言，路铭洲瞳孔骤缩。
随即，他暴怒地冲出房门，不顾后面挽留的柳戚戚。
“找！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它找出来！”

首，脸上是呆滞木讷的，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
人前面如冠玉，帝王之姿的路铭洲在人后是如何与一个木偶，与一个他口中不通人性的玩物苟且的。
而那句让我求神拜佛，跋山涉水的“我爱你”便是他在与我抵死缠绵时所说的。
“所有人，出去！全都给我出去！”
在大殿死一旁的宁静后，路铭洲突然像疯魔了一般要将所有人赶出去。
随后，他轻颤着走到我身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我，脸上的表情变化万千。
不用猜，此刻他心里一定是在想——这个连苦痛都感受不到的怪物，怎么可能怀上我路铭洲的孩子呢？
“你真的是——”
知道路铭洲想问什么，我讥笑一声打断他。
“我是不是，陛下不是最清楚了？”
从前的我，不会这样带着刺和路铭洲讲话。
可也许，因为我有了心，便也有了所谓怨恨的情感。
“陛下，我们的孩子没了。”
一句话，在路铭洲的心中落下惊雷。
“你闭嘴！什么孩子？！我没有孩子，你不过是个该死的贱人！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我怎么可能和你这种恶心的怪物有孩子！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将你舌头给拔了！”
看到他带着满眼的恐慌和愤恨连连后退，我的心里一边恨一边痛快。
恨他欺我骗我，与我花前月下又嫌我恶心下作。
痛快他不得不面对与我翻云覆雨所结下的他眼中的恶果。
下一瞬，我开口。
吐出的字句里猝着满腔尖锐。
“陛下你在害怕什么？”
“将我压在身下，与我男欢女爱的人不是你吗？”
“红绡帐中，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不是你吗？”
被我刺痛，路铭洲冲上前来掐住我的脖子，目眦欲裂。
“木童生！我只是为了报复你而已，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配得到我的爱？配拥有我的孩子？！”
“你知道自己有多脏吗？你勾引我爹，害他死在了你的床上，我每次想到这一幕，我都会觉得恶心你知道吗？！”
“木童生，要不是你死不掉，我早将你千刀万剐了！”
我的手已被木匠接上，在极

而这一幕，被年幼的路铭洲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死不瞑目，偏偏倒在衣衫不整的我身上。
他说:“你好恶心木童生。”
他说:“你害死了我爹，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4
柳戚戚喘着气缓过来后，毫不留情地给了我另一边脸一巴掌。
然后，她让下人压住我。
“你这个贱人，我今天非扒掉你一层皮不可！”
看着柳戚戚阴冷的目光和她手中锋利的刀，我的心中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不行！
不可以！
我不要……我不要……
我猛地挣脱开那些压着我的人，不顾一切地奔向路铭洲，随后哭着跪下，只为乞求路铭洲救我。
断臂的手还在流血，脖子上的链子将我扯得生疼，但我已通通无暇顾及。
“求求了了路铭洲！我真的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害死你爹！我错了，救救我吧！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愿意的，我愿意做任何事！我再也不想要被千刀万剐了！”
我绝望无助，心似坠入无底之渊。
可他呢？他只是凉薄开口。
“你又不会死又不会痛的，扎你两刀怎么了？”
我张开口，想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很痛，我真的好难受啊，路铭洲，求求你了，救救我好吗，我真的求求你了……”
可我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一把刀就从背后用力插入了我的心。
“啊啊啊啊啊——”
胸口鲜血奔涌，与此同时，我的身下有一股暖流涌出……
万般痛苦如金钟笼罩，将我压得喘不上气，将我困在了绝望的深渊。
我痛苦的悲鸣将在场之人皆震得愣住。
他们看着我满面的泪水，心中惊疑不定，它一个木头，也能晓得痛么。
被我抓着的路铭洲也一时呆滞，脑子混沌。
这木偶分明不晓得何为痛的……
为何它的叫声听来这样苦涩，这样绝望？
“来人！来人！叫太医！”
5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老太医用带着几丝犹豫的嗓音说出了一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这木——这位小姐她……她落胎了！”
睁开眼，我看到所有人眼里，都带着莫名与难以置信，唯独那个罪魁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