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年秋，滨海女子监狱长办公室。

方念一，你真愿意将心脏捐献给凌团长，换取一个月的假释时间，你的时间还长，如果好好表现......

监狱外骄阳似火，方念一望着院子里的百合花，单薄的身体微微发冷，但眸子异常坚定。

我愿意，但有个条件，请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监狱长望着眼前面色惨白的年轻人，心中生出一点惋惜，拍着她的肩膀：出去后好好做人，你能有这种觉悟也算是改造成功，凌团长是战斗英雄，以后会感谢你的。

接下来是交代一些办手续流程，方念一的心思早已经飞到了区大院。

当听到凌团长三个字，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充满痛惜和怨恨的脸，她的眸子闪过一丝苦涩。

哪怕是凌宴舟亲手将她丢进监狱，方念一在得知对方心脏有问题，第一时间提出捐献心脏。

代价就是她的生命。

这也是方念一最后能为挚爱做的事情。

至于凌宴舟的感谢，方念一从不奢望，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对方歇斯底里的脸上布满的痛苦和怨恨。

恨吧，永远恨她，死了也挺好。

谁让她引 诱凌宴舟的小叔，强行与对方发生关系，对方也是方念一的救命恩人。

站在城市的大道里，衣着褴褛的方念一恍如隔世，街道两旁的枫叶如火，却温暖不了冰冷的身躯，穿着蓝装的工人骑着二八大杆，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对幸福的憧憬。

笑声越来越远，方念一站在斑驳的光点中，影子被拽得长长的，像是被拖进无尽的深渊，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身影显得那么孤单和落寞。

三年时间，城市变化极大，方念一凭着记忆来到卫戍区大院，停在门口，宛如木桩一样，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身后响起催促的喇叭声，方念一从梦中惊醒，回头望去，不禁浑身一颤。

吉普车车窗里，凌宴舟将夏思妍搂在怀中，忘情的亲吻着，几乎将整个身体融进去，脸上的幸福陶醉，宛如一把尖刀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凌宴舟抬起头，透过窗外正好看见方念一，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止。

望着朝思暮想的男人，方念一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待她思考，车子直接将她撞飞。

剧痛袭来，只觉得浑身骨头碎裂，凌宴舟将所有恨意，化作残忍的撞击。

方念一艰难爬起，满脸是血，呆呆望着面前的男人。

很快周围聚集不少大院里的人，望着方念一的目光，充满鄙视和厌恶。

这不是咱们大院里的耻辱吗？居然有脸回来，滚出去！

玷污了景清小叔，怎么只关三年，你应该被枪毙！

各种污秽难听的话像是箭矢一样穿透心脏，石头和臭鸡蛋砸在身上，方念一只觉得天旋地转，倒在地上看向冷漠不语的凌宴舟。

凌宴舟恍如未见，正温柔的帮夏思妍，也是方念一最好的姐妹整理衣领，温柔多情的样子，像极了当年两人相爱的时候，眼睛里只有彼此。

臭流氓，休想进入区大院，除非你钻我们所有人的裤裆！

炎热的风掠过脸庞，带来丝丝寒意，看着心爱的人找到幸福，方念一痛入骨髓，眸子闪过一丝绝望，夹杂着一丝解脱。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一个个裤裆爬去，她想要回家，祭拜摆放在客厅的双亲。

够了！

就在方念一即将钻裤裆的时候，凌宴舟出手阻拦，团长的威严散开，使得周围瞬间安静。

他揪住方念一的衣领，眸子透着寒意：你就这么作践自己？三年了，你没什么想说的？

方念一感受到凌宴舟的愤怒以及情义，心中闪过惊慌。

凌宴舟不能心软，不能同情她。

方念一看向大院里的那丛百合花，想起当初两人恩爱的画面，语气却无比刻薄：谁让景清小叔不爱我，得不到就要毁掉，我没有错！

凌宴舟脸色剧变，一拳砸在她鼻梁上，登时鲜血喷溅，染红了衣裳。

看着方念一执迷不悟的神情，凌宴舟满腔愤怒，忽然全部消失，眼睛里的怜惜消失不见，变得冷漠无情。

那漠然的目光，宛如一颗子弹，击穿早已经破碎不堪的心。

方念一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生怕下一刻便露出马脚。

她深爱着凌宴舟，不希望他发现真相，因为真相是那么残忍，一旦揭露出来， 会毁掉凌宴舟的一切。

三年前那个暴雨的夜晚，她与凌宴舟发现景清小叔的身份，竟然是敌人的奸细，因为被人威胁出卖很多国家情报，为此痛不欲生。

凌宴舟在劝说小叔时不小心擦枪走火，射杀了对方，当时精神崩溃，想要自杀。

景清小叔只剩下一口气，临死前央求方念一。

于是便有了方念一引 诱凌宴舟小叔，逼得对方抑郁症自杀。

从那以后，凌宴舟精神受到强烈刺激，失去一部分记忆，同时心脏病复发，急需更换一颗赞新的心脏。

方念一不能让凌宴舟知道真相，所有痛苦独自背负，选择隐瞒。

你对得起小叔吗，他对你那么好，没想到你是个畜生。

凌宴舟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方念一碎尸万段。

方念一眸子闪过一丝苦涩，低着头：对不起，所以我想赎罪。

凌宴舟走到她跟前，踩着她布满老茧的手，清脆的骨折声回荡在周围，语气冰冷：想赎罪，我给你一次机会，一个月后我与思妍大婚，你既然那么喜欢当畜生，就留在身边当牛马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思妍脸色剧变，想要阻拦，凌宴舟挽着她走进大院。

方念一看着两人恩爱的样子，心脏已经痛的麻木，说了一个字。

好。

一个月后，是心爱的男人与别人大婚的日子，也将是她捐献心脏的日子。

就当是自己为凌宴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三年前，景清小叔用手枪结束惭愧的一生，凌宴舟处置罪魁祸首的方念一，只是将她送 入监狱，并没有做的太过分。

这次凌宴舟在极致的愤怒中，失去心中仅存的一点期待，取而代之是强烈的愤怒。

方念一尖酸刻薄的话，像是一颗颗子弹击穿身体，凌宴舟捂着心口，眸子喷出怒火。

当他说出游街两个字，在1983年属于极为严厉的惩罚。

方念一可以接受凌宴舟的羞辱，甚至枪毙了她，但无法接受游街。

一旦被游街，挂着流氓的牌子，会被所有人知道。

她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反正一个月会献出心脏，可绝对不想因为自己辱没了父母的声誉。

作为戎装出身的方家，三代生活在区大院，根红苗正，最注重便是名誉。

你不能这样，如果游街，我方家的名誉全毁掉了！

面对方念一的哀求，凌宴舟视而不见，当即命人将她绑起来，挂上牌子，然后押送出去。

不论方念一如何叫喊，凌宴舟只是站在原地，以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原来一切是假的，你的爱，不过是接近小叔的借口，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

在这个时代，男女关系没有那么开放，一旦走得近便很难分开，不然会被抓典型。

凌宴舟不顾外人的眼光，整天与方念一秀恩爱，就是要告诉全天下所有人，这辈子他非方念一不娶。

曾经有多爱对方，此刻就有多痛苦。

凌宴舟冷冷看着被押走的方念一，周围没人敢靠近，甚至呼吸的空气都是那么的紧张。

夏思妍望着消失在视野中的身影，嘴角弯起，露出得意的笑。

这次方念一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说不定会被重新判刑，再也没有机会抢走她心爱的男人。

大街上，一辆东风汽车缓缓移动，刚开始激烈挣扎的方念一，忽然变得安静，面对群情激奋的群众，承受着各种辱骂和羞辱，神色麻木。

听说她是将门之后，父母都是战斗英雄啊，想不到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引 诱凌团长的小叔，被游街示众，简直是人民群众中的败类，这种人应该枪毙！

她坐过牢，但不思悔改，还想攀附权贵，典型的群众敌人，咱们不能放过她，打死女流氓！

......

尖锐刺耳的声音，宛如一把把利刃刺入心脏，方念一跪在车上，低着头，低着头任由围观群众唾骂。

她已经流干了眼泪，回来后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父母蒙羞。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不禁生出一丝懊悔。

她只是想要留在凌宴舟身边，安静看着他走向幸福，不会奢求什么。

可为什么连安静等死都做不到呢？

凌宴舟怨恨的目光让她心脏揪住一般难受，群众的辱骂令她坠入地狱。

方念一在大街上整整游街了大半天，结束时已经是昏黄时分，被凌宴舟的下属丢在训练场，任由她自生自灭。

此刻的她两天滴水未进，身体机能到了极限，眼前一片模糊。

她仿佛看到一束光，光影之下，父母正微笑朝她招手。

是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方念一觉得真的好难过，伤害最爱的男人，被最爱的男人伤害，如此痛苦比当初答应景清小叔还要纠结。

距离心脏手术还有二十多天，不知道该如何熬下去。

模糊之间，方念一抬起头，看向前方，有道熟悉的身影走向后山，左右跟着两个陌生男人，手里还持枪。

她脸色剧变，知道凌宴舟遇到危险，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追踪上去。




在方念一震惊的目光中，镯子从夏思妍手中掉在地上，摔碎成两截，清脆的响声在训练场没有引起注意，却使得凌宴舟停下脚步，目光死死盯着镯子。

镯子是凌宴舟与方念一的定情信物，从方父手中得到，一直保存到现在，为了报复方念一，凌宴舟故意送给夏思妍。

凌宴舟冲到面前，望着破碎的镯子，沉默不语，可身上释放的寒意，令围观的所有人胆寒。

方念一的心颤抖，努力控制激动的情绪，没有谁比她更珍惜这只镯子，那是家里的传家宝，传承了好几代，原以为能在她和凌宴舟手中继续传下去。

当手镯碎裂的瞬间，信仰也随着崩塌。

凌宴舟猛地抬起头，盯着方念一，没有任何质问，眸子里闪烁着期待。

他很清楚手镯对方念一的重要性，哪怕因为妒忌破坏，说明对她依旧还有念想的。

方念一察觉到凌宴舟的心思，明白再如何痛苦，也不能表现出来。

念一，我不知道镯子的来历，只知道是宴舟送我的礼物，如果你不开心，大可以说出来，何必糟蹋宴舟的心意呢。

夏思妍深情苦涩，像是受到极大委屈。

为什么要毁掉镯子？

见方念一不表态，凌宴舟救助她的衣领，目光充满逼迫。

方念一瞥了一眼破碎的镯子，极力掩盖眸子里的痛苦，语气轻飘，甚至带着一丝傲慢：镯子不是我弄坏的，不过是她的小把戏而已，况且一只送出去的镯子，不过是垃圾，想要的话，家里有的是。

凌宴舟瞪着眼睛，咬牙切齿：你说镯子是垃圾？

方念一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也就是我爸当成宝贝，其实当初是路上捡来的，你真够愚蠢，把它当成宝贝。

凌宴舟手中的力气暴涨，眼眶通红：你再说一次，这可是方叔叔最珍爱的东西， 你竟然说是垃圾！

方念一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当初两人的海誓山盟，方家人的认可，岂不是成为一个笑话。

曾经他将镯子当做最宝贵的东西，在战场上哪怕是性命丢了，镯子也会保护好。

好几次因为捡镯子差点死在敌人的枪口下。

那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是个骗局。

凌宴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眸子泛着无尽的寒意，恨不得剖开方念一的胸膛，看看她有没有心。

方念一无视凌宴舟的痛苦，继续添油加醋：真正的传家宝，其实被我藏起来了，本打算送给景清小叔，只可惜他走得早。

方念一！

凌宴舟眼睛赤红，目光凶狠几乎能杀人，喉咙发出颤音，你再说一次。

方念一深深感受到凌宴舟此刻的崩溃，曾经的诺言和美好爱情，如果是假的，那么这些年到底在纠结和痛苦什么？

面对凌宴舟近乎哀求的目光，方念一心如刀割，可尽管比任何人难过，口中依然吐出最绝情的话来。

凌宴舟，你不要自作多情，当初之所以跟你在一起，只是想要接近景清小叔的手段。

每一个字宛如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凌宴舟身体摇摇欲坠，惨白的脸庞泛着深深的痛苦，旋即是无尽的愤怒，几乎要蔓延到整个训练场。

所有下属们察觉到空气中凝聚成实质的愤怒，压抑极为难受。

他们听见方念一的话，心中极其愤怒，不少抄起训练兵器冲上前，只要凌团长一声令下，他们会把方念一当做阶级敌人，毫不留情的出手击毙。

方念一能无视周围的愤怒，却无法忽视凌宴舟眸子的绝望。

她内心比凌宴舟更加难受，宛如刀割。

却不能说出来。

她就是要让凌宴舟恨自己，忘记自己，永远不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等她死了，一切都会和曾经一样安静。

凌宴舟没有等到方念一的否认，哪怕是说一句开玩笑，其实都可以原谅的。

但她没有，表情那么认真，让他三年来所期待的误会，所承受的痛苦，变得如此可笑。

凌宴舟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冷淡。

来人啊，方念一在大牢里思想觉悟没有提高，作为子弟兵，必须给人民一个交代。

方念一预感到什么，神色巨变，下意识后退。

尽管做了伤害凌宴舟，接受惩罚的准备，可没想到他那么狠心。

游街！

当凌宴舟说出那两个字，使得在场所有人纷纷色变。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方念一麻木抬头，对上一双冷漠到极致的眸子。

凌宴舟缠着浴巾，露出麦芽色的腹肌，俯瞰她的眼睛。

昨夜的疯狂并没让他疲倦，反而容光焕发，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那么神圣不可侵犯。

方念一多么希望他能永远幸福下去，哪怕枕边人不是自己。

凌宴舟没有从方念一的眼中看到想要的情绪，似乎极为烦躁，面露冷笑：你后悔了吗？

方念一知道她问的那晚的事情，摇摇头，语气生硬：不后悔，我爱景清小叔，只可惜他太古板，想不开，其实跟我在一起会很幸福的......

不待她说完，便挨了一巴掌，凌宴舟拽着她，如同死狗一样拖到小叔的灵位面前。

小叔养了你八年，待你如亲女儿，为什么要引 诱他？他人那么好，你却做出禽 兽不如的事情，你对得起他吗？

方念一望着黑漆漆的灵位，非但没有如凌宴舟预料的忏悔，反而大笑起来。

景清小叔，我那么爱你，为什么就不要了我呢，我们本来没有血缘关系，亲上加亲不好吗？

凌宴舟瞪着眼睛，眸子闪烁着戾气，听着方念一的话，心中仅存的那点念想轰然崩塌。

他忽然掏出手枪，顶在方念一的太阳穴，面色狰狞：你是个畜生，像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活在世界上！

方念一无视黑洞洞的枪口，面对凌宴舟那疯狂到极致的目光，想着的却是希望他不要太激动，对心脏不好。

她缓缓闭上眼睛，等待凌宴舟开枪，提前死亡也不错，结果还是一样。

方念一不但爱凌宴舟到骨髓，死了心脏也是他的。

就在凌宴舟忍不住要杀掉面前的女人时，关键时候停止扣动扳机，语气变得冰冷：这样死了太便宜你。

于是将方念一拖到训练场，绑在靶子上，凌宴舟端着冲锋枪，对准了她。

方念一脸色巨变，瞳孔紧缩。

她这辈子最恐惧的便是子弹，因为小时候亲眼见过父母被子弹洞穿眉心的凄惨样子，成为她永恒的梦魇。

不要，求你别这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其实......

不管方念一如何哀求，凌宴舟无动于衷，眉宇间充满暴戾，将黑洞洞的枪口，锁定了方念一。

方念一身体不断颤抖，内心在疯狂呐喊，下意识想要告诉凌宴舟真相。

可一想到真相暴露，凌宴舟也许比她更加痛苦。

方念一心中苦涩，绝望闭上眼睛。

子弹的破空声在耳边掠过，碎石击穿衣裳，鲜血染红整个身体。

本就严重营养不良的受伤身体，以及精神世界，彻底崩塌。

滚烫的枪口，狠狠碾压在脸上，方念一疼的惨叫起来，入眼的凌宴舟冷若冰霜的脸庞，他语气尽管充满寒意，声音却带着颤抖。

你说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是不是有误会？

凌宴舟握枪的手在剧烈颤抖，眼睛瞪得滚圆，毫不掩饰期待。

他多么希望那晚的事情是个误会，方念一依然爱他。

方念一嘴角扯了扯，望着头顶的天空，眼神空洞：没有误会，为了得到景清小叔，什么都愿意付出。

这句话再次激怒凌宴舟，湮灭所有期待。

他仰天长啸，死死揪住方念一的衣领，厉声质问：你说过爱我的，那些许下的山盟海誓，难道不算数吗？我也会长大，变得跟小叔一样成熟稳重，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为什么不等等？

方念一的心在滴血，看到他痛苦的样子，脑袋像是炸裂一样难受，但心底响起一个声音，不能给她希望，于是故作讽刺：你永远比不上景清小叔，一根毛都比不上！

凌宴舟忽然变得安静，就这么看着方念一，眼睛里再也没有眷恋和期待，唯有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转身冲进后山，消失不见。

方念一脸色微变，尽管很担心他的安全，可没办法自由活动，她像是一个小丑被绑在训练场，经过的下属们非但没有解救，反而朝她身上吐口水。

这个年代，当兵的最恨流氓，尤其景清小叔经常来卫戍区探望大家，相处愉快，得到很多拥戴。

他们恨透方念一，不但没有松绑，还趁机用各种小动作折磨。

直到夜幕降临，方念一只剩下一口气，才被人放下来。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夏思妍那张充满妒忌和怨毒的脸。




傍晚的风没有带来一丝凉意，方念一喉咙如同火烧，浑身发热，异常难受。

面对夏思妍近乎扭曲的脸庞，方念一平静望着后山。

凌宴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情况如何。

夏思妍观察方念一的脸色，原本想要过来痛打落水狗，现在的她别说在区大院，便整个训练基地属于声名狼藉，放在几年前要戴着高帽子拉出去游街。

但正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夏思妍无比清楚当初凌宴舟多爱方念一，在整个大院里天造地设的一对，没人能拆散。

谁知道命运开了一个天大玩笑，一贯听话懂事的方念一居然引 诱景清小叔，逼得对方自杀。

于是趁着方念一坐牢的三年，夏思妍趁虚而入，成功俘获凌宴舟的心。

原以为一切朝着幸福的方向前进，两家已经开始商量婚事，方念一突然回来，打乱所有计划。

夏思妍惶惶不安，生怕下一秒失去凌宴舟。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方念一三个字在凌宴舟心中的地位，即便她身败名裂，哪怕她浑身瘫痪，只要一句话就能从她手中抢走。

方念一那淡然的目光，深深刺痛夏思妍的自尊心，胸腔燃烧一团无名火。

夏思妍揪住她的衣领，神色愤怒：你为什么要回来，死在外边不好吗？宴舟花了整整三年才勉强走出来，我陪着他度过最艰难的岁月，见过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好几次抑郁症犯了自杀，口中大喊你的名字。

方念一，如果你真的曾爱过宴舟，就该永远消失，别再出现。

方念一收回目光，望着神色狰狞的夏思妍，想起当初三人在一起的画面，那时候她与凌宴舟是所有羡慕的情侣，身边有个小跟班，总是在旁边默默祝福。

我从九岁那年就喜欢宴舟，甚至比你更爱他，看到他这几年难过的样子，恨不得代替他，方念一，如果你们真心相爱，我会真心祝福你们。

但你明明有了宴舟全部的爱，为什么还要觊觎景清小叔？所以你现在的遭遇是自作自受，没有人会同情你！

夏思妍一口气将内心的愤怒宣泄出来，却没有丝毫轻松。

她抓住方念一的肩膀，语气近乎哀求：把宴舟交给我，我会好好爱他，照顾他一辈子！

方念一看着眼前人，青筋暴怒的额头以及眼球里的血丝，都是对失去凌宴舟的恐惧，曾经那个腼腆害羞的女孩儿，总是以她马首是瞻的跟班儿，为了争夺心爱的男人不惜对她释放出仇恨。

从没想过这些年，陪在自己身边最好的朋友，竟然一直偷偷喜欢着自己心爱的男人。

可她这次出现从来没想过打扰她们的幸福。

一个害死他小叔的人，一个区大院臭名昭著的流氓，怎么可能争得过？

她能做的便是安静的陪伴凌宴舟一个月，然后捐献自己的心脏，让他代替自己好好活下去。

夏思妍，我不会跟你抢，也抢不过，因为我快走了。

夕阳的余晖落在夏思妍的冷硬的脸上，眸子闪过一丝不屑，显然并不相信方念一的话。

在她看来，此时的方念一一无所有，唯一能抓住便是凌宴舟这株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这时候，训练场响起集合的声音，后山的小路出现凌宴舟的身影。

夏思妍从口袋里掏出方家的玉镯，缓缓站起身，张开双臂，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变得惊慌失措。

方念一，我知道你妒忌我，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不要手镯的，但你为什么要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