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家长群里突然发来照片。
中间小女孩，身着定制的粉色公主裙起舞。
而我的女儿却穿着斑点短袖蹲坐着，给女孩擦鞋。
家长们笑:“谢谢宝珍妈妈给大家免费送的演出衣服。”
“你们家宝珍不愧是舞蹈家李老师带出来的关门弟子呢，跟小丑孩形成鲜明对比。”
我愣住，一股无名火升起。
不仅如此，图片里的粉色公主裙，和我给女儿买的那套几乎一样。
我刚想开口询问。
鲜红色感叹却显示:我已被踢出群聊。
......
加班到半夜，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想看看女儿动态。
却看到女儿跳跳蹲坐在地上，带着小男生帽子，脸蛋沾着泥巴，给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宝珍擦鞋。
那组照片，高光全在宝珍身上。
此刻，所有家长都围着宝珍妈妈一个劲恭维。
宝珍长得真漂亮呀，不愧是李老师一对一收的学生，比例也好。
还有这小裙子，怕是价格不菲哦，听说是国外定制的。
宝珍妈妈好福气，当童模绰绰有余啊，完全把旁边那小丑孩比了下去。
眼尖的我瞬间看到这条评论。
什么叫小丑孩?
我忍着心里的不爽，斟酌许久，还是发送消息到家长群:老师好，我家跳跳演的什么角色，怎么还要给“公主”擦鞋?
明明在前几天，跳跳还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学校要排练舞蹈。
为了支持女儿，我特意从国外花高价定制了一条粉色公主裙。
可眼下，跳跳身上只穿了一件丑丑的黑白斑点短袖。
反关那杨宝珍身上的裙子，格外眼熟。
细想之际，我低头一看，才发现消息没发送成功。
那张照片不但被撤回。
我还被退出群聊了!
无名火升起，我从列表翻到班主任，询问:老师，你们怎么把我清出群了？
那头正在输入中。
许久，唐老师开口:跳跳妈妈不好意思啊，应该是群管理误把你当成外来的人员，给清除了。
我缓了缓，能理解。
只是，我皱眉:唐老师，我能问问我女儿演的什么角色吗？怎么就她灰头土脸的，还要给小朋友擦鞋。
小女孩爱美，正是内心脆弱敏感的时候。
应该好好呵护。
我难免不多想。
唐老师回得很快:我们演的是自制话本，里面的角色都是小朋友们自己投票选出来的，那件斑点短袖还是宝珍妈妈资助的呢。
再加上宝珍是唯一会跳舞的小朋友，就给她安排了一个中心位，而且当时你老公是赞成跳跳角色扮演的。
......
我心一哽，沉默良久，万万没想到。
这其中还有我老公的默许。
我还想继续问，有关那条公主裙的事。
可思虑再三，又怕闹出乌龙。
索性等回家看看。
大晚上，我直接离开公司，往家里赶去。
家里一片寂静。
女儿被林哲妈妈带走散步了，老公还在应酬。
我劲直走到跳跳衣柜前，拉开柜子，那条粉色公主裙果然不在!
我心猛的一沉。


百分之六十可能被那个宝珍给拿走了。
可会是谁碰了我给跳跳新买的裙子。
我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等着老公回家。
看到男人的一瞬，我开口:“你是不是把我给跳跳买的衣服当礼物送人了?”
男人一愣，冷不丁看向我。
“你说什么鬼话，我动女儿衣服干嘛？”
他啧了声:“你说的是不是之前那条新裙子？要我说就别给跳跳买这么贵的衣服，刚买来就泼了一身油，还得我妈出钱拿去干洗店。”
闻言，我松了口气。
林哲不满跟我吐槽:“你平时要上班不顾家，是不知道女儿有多调皮，吵着闹着不吃饭，一点不如意就大哭大闹。”
我叹气。
刚想继续开口，门开了。
跳跳从外面走来，脱掉鞋子立马蜷缩在沙发边，瑟瑟发抖。
我凑近一看，这才发现，跳跳身上全湿透了!
反观林翠莲，伞遮得严严实实。
嗡的一声，怒火充斥大脑。
妇人的脸上闪过一慌乱，赶忙道:“哎哟，你是不知道跳跳有多顽皮，一出门就到处乱跑。”
“说了要下雨了，还非要跑着去抓小青蛙呢，这不淋湿一身。”
即便听到林翠莲解释，我还是没说话。
只是蹲在地上，问跳跳:“宝贝，你告诉妈妈，是这样吗？”
女儿怯弱的看了我一眼，躲开我的手，又看向身后。
点点头。
“对不起妈妈，是跳跳贪玩，下次再也不会了，奶奶很好的，是跳跳不听话。”
女儿虽然这么说了，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还想再问什么。
林哲拦我:“你别审问我妈跟审犯人一样，跳跳是她孙女，那能害孩子吗？”
“你自己这些年为了事业，对女儿不管不顾，要说有错，你更有错。”
我沉默，眼眶有些红。
为了防止女儿感冒，让她先去洗澡。
林哲的话像一根针似的扎在我心坎上，我确实为赚钱，疏忽了女儿。
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幸，但我始终觉得只要有了钱，自己才有底气。
所以家里的开支一直是我占大头，水费电费生活费都是我自己我在出。
再加上林哲他爸身体不好，时不时得上医院做体检，吃药，动手术。
这都是必须消耗品，林哲付担不起。
我想着毕竟是一家人，也让他们每个月从我的工资里扣。
所以我生下跳跳后，林哲就把他妈带了过来，他说:“有我妈在家照顾孩子，你以后也能安心工作。”
男人笑看我:“老婆，谢谢你给我们家分担。”
现在，眼看着事业风生水起，我也是时候该把重心放在家庭上了。
想到这，我放缓脚步，拿了条毛巾想去给跳跳盖上。
女儿被触碰到的一瞬，身子吓得发抖。
下意识道:“奶奶别打我!”
我愣在原地。
有些难以置信般。
我把跳跳的袖子拽上去，上边几道青紫痕迹格外刺眼。
“妈，你打跳跳了?!”


林翠莲闻声走来，反驳:“哪能啊，她自己摔的吧。”
“小孩不听话，我用手拍了几下而已。”
林翠莲想转移话题:“眼看着跳跳也大了，你和阿哲啥时候再要个儿子?到时候妈还帮你养着。”
我皱眉。
“妈，这事以后再说。”
他们每个人都说跳跳顽皮，可女儿小心翼翼的眼神让我根本不信。
从小，女儿就不爱哭闹。
少言寡语。
长大以后，我突然发现，女儿的眼底总是透露着恐慌。
想了想，我摸了摸女儿的头:“跳跳，今晚跟妈妈睡好不好?”
跳跳眼底发出一丝光，可她摇头。
“妈妈，跳跳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睡觉。”
林翠莲也笑:“小孩可不能哄着睡，不然让她养成依赖，以后还得了。”
“尤其是女娃，不能矫情，以后迟早要到别人家去的，更要学会独立。你是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晚上不好好睡觉就去割草干活，那叫一个苦啊......”
林翠莲啧了声，还想继续说，可我不愿听下去。
我怎么带自己的女儿，是我自己的事。
当初，我本来是想咬咬牙，努力点请高级保姆帮着我带孩子，会英语还能顺带让女儿上早教。
可林哲死活不同意。
他说:“你有那个钱还不如好好存着，以后给我们小家用。养个孩子哪里需要这些，我妈会喂奶会带娃不就行了。”
“你说的什么会英语，会备课的那种高级保姆都是噱头，哪里能有自己亲妈带的好。”
林哲抱着我，叹气:“你忘了前些日子的新闻，保姆虐待男童致死，那孩子多可怜。”
“还有什么保姆害孩子成自闭症的。”
我打了一个恶颤。
想来想去，还是答应让林翠莲来帮忙，我单独给她一个月8000的生活费。
可眼下，我拉着跳跳的手，看向林翠莲:“妈，嫁人的那些话你以后别说了，跳跳还小，更何况婚姻自由，她就是不想结婚，我给她存的钱也能养她一辈子。”
她一下哽住。
盯着我的那双眼，直让我发麻。
本想着，趁着母女俩讲话的机会，我好好问问跳跳，最近有没有受委屈。
可跳跳怎么也不肯说，只是摇头。
说自己很好。
我换了思路问她:“那有没有小朋友欺负你?”
跳跳犹豫了，她糯糯看向我:“宝珍总喜欢跟我抢爸爸。”
我一个咯噔。
没弄清女儿这话的意思，婆婆在门口惊天动地的哀嚎。
门被狠狠推开来，婆婆穿着肉色内裤，赤裸着一双腿，两只手挽住老公臂膀摩挲。
泪眼婆娑:“儿子啊，你老婆今天一回来处处跟我对着干，还要我别管跳跳!”
“我这些年为了你们两口子上刀山下火海，当尽老妈子，闲杂看不惯我就对我甩脸色。”
“哪来的道理!”
毕竟是老人家，即便我不能苟同。
还是忍着怒意看向林翠莲:“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觉得有些话现在不应该跟孩子说。”
“跳跳还小，心里是很敏感的......”
女人打断我。
“你的意思是我教错了，我让她学会独立也有错了是吧!”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是谁怕她饿着，天天跑幼儿园给跳跳送中饭，又是谁天天在家里带孩子?跳跳哭了是谁在哄?是你这个夜不归宿，不负责的妈吗？”


瞬间，我面红耳赤。
脑袋嗡嗡作响。
这些年我确实没有尽到当一个好妈妈的义务。
我羞愧。
老公脸也黑了，看向我，手一下没一下的拍在他妈的背上:“跟咱妈道个歉，认个错，妈为人大度包容，不会怪你的。”
我哽咽:“对不起，妈。”
说完，我自己也没忍住红了眼。
我对孩子亏欠的太多了。
也对这个家亏欠太多。
第二天中午，我提前请了假回来。
林翠莲刚给我发了今天给跳跳带的营养餐，大虾，西兰花还有胡萝卜。
我给婆婆发了个百元小红包。
表示了一下。
正好给跳跳买了些饭后甜点，也可以让幼儿园小朋友一块分着吃。
女儿的教室很好找，刚走到门口，我想叫女儿出来。
可下一瞬，心狠狠沉了下去。
脸上的笑容不再。
我看见女儿的碗里只有一碗光秃秃的白米饭配咸菜。
独自坐在角落大口干饭，身边的小朋友都远离她。
女儿的无助让我心一揪。
而我的好婆婆，却坐在那个叫杨宝珍的小女孩身边，一口一个宝贝。
哄她吃油焖大虾。
我疾步走过去，怒火滔天:“妈?!你给跳跳吃咸菜?给别人家小孩吃跳跳的饭!”
我几乎失去理智般，一手把林翠莲扯了起来。
女人看到我，眼底透着慌乱，急忙道:“哪能啊，跳跳......跳跳那是挑食，先吃完了好菜!”
我冷笑，拉着跳跳就去找老师。
“那我们去看监控。”
“看看跳跳的好奶奶!平日里都怎么对孙女的!”
剧烈怒火下，我越看这个杨宝珍越觉得眼熟。
我心跳的厉害，突然想起女儿上次说的。
宝珍跟她抢爸爸。
该不会......
拂去心里的胡乱猜想，林翠莲也恼了，狠狠推开我。
“我做饭想给谁吃就给谁吃!跳跳不听话，宝珍听话，我给宝珍吃怎么了?”
“你个小辈还上纲上线，要骑到我头上了对吧!”
女人叉着腰，唾沫星子四溅。
我硬刚上去，跳跳却扯住我。
“妈妈，今天是跳跳不乖，我以前都不吃咸菜的。”
“那你吃的什么？”
“吃大肉!”
她话这么说着，可眼馋得受不住看向大虾。
舌头一舔，两腮微凹下去。
明显是被饿的。
女儿一直很瘦，林翠莲告诉我是她挑食，不爱吃饭。
可现在，我只恨自己怎么没早发现。
我的女儿严重营养不良!
我带着跳跳大步离开，带她去吃了儿童套餐。
女儿再也忍不住，大口吃起来。
吃得急切，我忙给她递过去牛奶。
女儿不肯喝。
“奶奶说，牛奶有毒，喝了会长得很胖的，跳跳长成大胖子，妈妈就不喜欢我了。”
“以后再也不要我了。”
我愣住，有些不可置信。
那我每个月几箱的牛奶都给谁喝了。
不远处的服务员看了我许久，突然上前。
欲言又止，给我看了一段监控录像。
男人说:“这孩子经常被她奶奶放到店门口椅子上坐许久，直到大半夜才接她回家。”
“前几天下雨，这孩子饿得咕咕叫，我们看不下去给她吃面，她还摇头怕奶奶打她......”
我没说话，死死盯着监控，视频里，小小的孩子蜷缩在木椅角落，被冷的双手通红，流着泪哭着喊妈妈。